第166章 執念與黑寶石(1 / 2)

他不是假卑微 高彆 8877 字 3個月前

866

[太宰:

見信安。

我已經收到你的來信, 北美的峽穀風景很美,旅行很愉快。我有了新的寫的靈感,謝謝你的推薦。

偵探社確實在北美遇到了點麻煩,好在已經處理完畢, 正準備歸程, 恰好用上你附信寄來的機票。大約你收到這封信後不久, 我們就能在橫濱落地。

隻是太宰, 亂步先生看了你的來信後,情緒異常激動,並迫切地想要回橫濱。

太宰,我不知道你在信中和亂步先生傳達了什麼信息,也不清楚事情的具體情況,但我相信你、相信亂步先生,你們倆都是成熟的好孩子。

希望到時亂步先生找上門的時候,你們可以互相包容。

否則,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和自己最知心的夥伴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他夾在你們中間, 一定會為難的。

何況你那樣著緊他, 他在你心裡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我看得出來, 在他麵前, 你要把整個橫濱、整個世界、乃至你自己, 都往後靠。

要是看到他為難,我恐怕一百個亂步先生, 都不夠太宰你手足無措哩。]

“作之助……”港口afia頂層的辦公室裡, 紅圍巾的青年摩挲一下信紙,大半張臉陷進陰影裡, “在你眼中, 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早就已經, 有那麼重了嗎?”

“可那時,我還以為他是另一個你啊……另一個全新的、完完全全屬於我的、從始至終都不會拿槍指著我的、會永遠對我微笑的,織田作之助。”

“這個織田作之助,他沒有領養孩子,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太宰治。太宰治在他心中,可以徹徹底底地占據第一重要的位置。”

“他又沒有記憶,沒有過往,沒有當殺手的工作,也沒有在港口城市afia底層乾雜活的工作,不會被卷入黑暗、不會有生命危險、,以好好地活著,所有的時間、所有的精力,都可以用來被投注在名為‘太宰治’的人身上。”

“那樣的一個織田作之助,哪一個太宰治能禁得住誘惑?”

——何況是他這個,在遇到那人之前,在織田作之助的方麵一無所有、一敗塗地的太宰治。

“唯一的不對,就是他,從始至終,不是我以為的織田作之助。”

“哈。”

“他很好、他很好……”

“我想要從織田作之助身上索取的,我都得到了;我從沒想過能擁有的,他也都悄悄給了我,給了很多很多、太多太多,多到等我醒悟時,我都忍不住開始恨——”

“我和他為什麼偏偏、就要那樣相遇?!”

“——可是我知道,如果當初在河上時,他沒有一張屬於‘織田作之助’的臉,我根本不會看他一眼,他也早已,成了一具腐爛的屍體。”

要麼他用“織田作之助”的麵貌與自己相遇,等發現他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枚紅寶石後,用冰冷的線,把他一下一下割成碎末;要麼他用真實的麵貌與自己相遇,自己卻視若不見,放任他飄在水上,變作一具屍體。

如果他沒有變化成“織田作之助”的臉,太宰治與他,根本沒有相遇的可能。

太宰治忽然渾身發冷。

——他和他之間,就注定隻能有這兩種結果嗎?!

可是。

如果是這樣,那在我之前,在你失憶之前,你又遇到過多少個像我這樣的渣滓,經曆過多少次我這樣毫無人性的惡毒對待?!

“!!!”太宰治閉上眼,眼前全是當初把人從河裡撿起時,男人或深或淺的傷口縱橫全身,傷得隻剩下一口氣。

——“全身的傷疤至少來自兩百七十種武器,最有趣的是……這裡疊加著七八道穿心而過的傷口,且明顯都是被人從背後刺入。”

背後刺入。

“哈……!我到現在才明白,不僅是我給予你的十五天,從一開始,從你還沒有失憶的時候,你就一直……活在地獄裡啊。”

——偏偏就是這個活在地獄裡的人,帶著快樂的笑意,把他從地獄裡拉了出來。

“……而我,被你拉出來後,又為你時刻焚燒著的煎熬地獄,加了一把火。”

“作之助、作之助……如果你現在再看我,看到他被我作弄成了什麼樣子,看到我到底是怎麼‘著緊’他的,作之助,你還會以為我是個‘成熟的好孩子’,還會以為,我把他看得重之又重,不忍心傷他一根頭發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恐怕會對我大失所望,然後跟我一刀兩斷吧。”

“真巧,如果可以,我也真想和自己,一刀兩斷——!!!”

867

[另,太宰。關於你來信中提到的兩塊寶石,我想說幾句話。

你珍藏紅寶石的年歲很長,長到幾乎貫穿你的大半生,在這樣長的時間裡,你從來都隻遠遠觀望;你遇見黑寶石的時間很短,卻把它握在掌心日夜摩挲,乃至記下它的每一次折射光線的瞬間。

你想在紅寶石那裡感受到觸手生溫、圓潤柔順之感,在假紅真黑的黑寶石那裡得到了。

但這令你驚慌失措,下意識想要否認黑寶石給予你的觸感,連帶著否認黑寶石本身,因為在你的認知裡,能給予你夢想中手感的,唯有你的紅寶石。

但是啊,太宰。你知道的,欺騙自己是最拙劣的謊言,你早已深刻明白,你以為隻有在紅寶石那裡能得到的,紅寶石沒能給你,套著紅寶石外殼的黑寶石卻給了你。

——於是,你的心,本能偏向了黑寶石。]

“……”

太宰治沉默。

“我以為隻有在織田作之助那裡能得到的,織田作之助沒能給我,套著織田作外殼的他卻給了我?”

紅圍巾的青年摸向眼眶,那裡曾纏著一圈白色繃帶。

“眼睛也沒壞,怎麼一直蒙著繃帶?”

那天晚上,他潛進男人的房間,又在床主人的允許下,順利地潛進男人的被子。

“……啊?”那時,太宰治還有些懵,隻一瞬不瞬地看著男人清亮的眼睛,看著他眼中自己的倒影,憑著本能說話,“因為……在等你替我解開它。”

——在等我的織田作之助,替我解開它。

等我的織田作之助來到我的身邊,給予我足夠的勇氣,哪怕沒了繃帶,我也能勇敢地、睜著雙眼,直視這令我刺痛的世界。

可現在呢?

太宰治驚覺,即使發現男人不是織田作之助的這半個月,他也從沒想過,要再將繃帶纏回去。

因為在有男人陪伴的日子裡,他已經積蓄了足夠的勇氣,被感染了太多的快樂,他早就習慣了睜著雙眼注目這世界。因為身邊總有無儘的觸手生溫,世界再刺痛再糟糕,也傷不到他了。

我沒有遇到屬於我的織田作之助來為我解開繃帶,但我的繃帶還是解開了——

被他。

“可他給我的……又何止這些。”

回想起來,當初在“書”中,看到主世界的織田作之助於死前為那個太宰治解開繃帶,並說“到救人的那一方去”時,“書”外的他自己,一顆心幾乎被自己的嫉妒和羨慕撕扯成兩半。

——原來真的有人,也願意站在暖曛的光裡,向名為“太宰治”的存在,伸出一隻手。

但現在,他不用再羨慕彆的太宰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