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 18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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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麵模特的身份讓愛麗絲從小學到高中一成不變的生活忽然有了極大的不同。

每天三點一線的行程變成了需要她在居住的公寓、吠舞羅、學校、事務所、拍攝的攝影棚、有時甚至是東京之外的地區不停地來回穿梭。

還有就是愛麗絲原本一周七天至少有四天可以放學就回家的還算充裕的課後時間,被這份兼職工作壓縮到了每周僅剩下一天左右的空閒。

照理說,愛麗絲是可以自由地選擇是否接下事務所遞來的商務合作的。

可不工作不知道,一工作,愛麗絲才發現賺錢原來是一件那麼不容易的事情。

她被自己稱不上微薄的薪水嚇了一跳——雖然不管是每次合作能拿到的報酬,還是黃瀨涼太開出的合同條件,作為一個沒什麼資曆的兼職模特,愛麗絲和與她情況相近的同行相比確實能算薪水偏高且待遇上佳的。

可當這個比較的對象從同行變成自己有正經工作的家人,其中體現出來的落差就隻能讓愛麗絲感到深深的絕望了。

草薙出雲自不用多說,身為行事低調的青年企業家,養得起一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倒貼錢的酒吧和兩個與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小孩,還能在東京市中心隨心所欲地買下幾套房產,草薙出雲的經濟能力當然是愛麗絲力所不能及的。

而愛麗絲的親生父母,實事求是地說,在愛麗絲不懂事、難纏到連公司都不讓他們去的那段時間裡,他們依然能把自己的女兒健健康康地養大,光憑這份韌性,他們能在愛麗絲可以獨立生活後成功開拓了自己的事業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值得一提的是,哪怕草薙出雲明說過愛麗絲對他而言根本算不上負擔,他們每個月還會給草薙出雲打入一筆不菲的撫養費,以及每年都會往愛麗絲的名目下裡追加新的信托基金。

所以和他們,愛麗絲也是比不起的。

至於齊木空助,愛麗絲根本沒有思考過自己和表哥之間的差距。

因為隻要齊木空助願意開口,就會有無數公司蜂擁而上,擠破腦袋都心甘情願為這位天才科學家撥出巨額的科研經費供他揮霍。

在一番仔細的思考之後,愛麗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所謂“世界的參差”。

而比世界的參差更要顯得當頭一棒的是,比愛麗絲早入行小半年的前輩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是有遺產稅這種東西的——即想要繼承遺產,就必須先行繳納相應的稅費。

所以哪怕父母和出雲的財產最後都會歸於愛麗絲,隻要她交不起稅那也是白搭。

這樣一想,彆說實現“請客自由”,光是想到“萬一以後出雲把吠舞羅交給我,我能順利繼承嗎”的問題,就輕而易舉地讓從小時候就因為擔心吠舞羅破產倒閉而大哭過一場的愛麗絲感到了焦慮。

她非常大意地忽略了自己那位總是靠滑跪才能在公司存活下去的姨夫齊木國春,以及一直以來都活得很自由奔放的十束多多良,但焦慮一旦產生,就很難再平複下去。

至少對於愛麗絲來說,繼承家業和自己的學習成績是不一樣的。

她可以不讀書,但不可以沒有吠舞羅!

雖然這個想法要是被出雲知道,肯定會被敲腦殼,還要被教育說讀書很重要,但愛麗絲確實覺得自己是可以為了吠舞羅而努把力的。

在成績保持現在中上遊水平的同時,減少自己本就比身邊同學們更多的玩耍的時間並用於工作,這就是愛麗絲在目前階段所能做出的努力了。

她很快就向自己的老板,黃瀨涼太表明了願意接下工作的意願。

這倒是有點出乎黃瀨涼太的預料。赤司征十郎在聽說愛麗絲被他們挖到事務所後,還特意跟他提起過這是個性格有點自由散漫的孩子。

在許許多多人的愛意之中長大,或許在外人看來周防愛麗絲的世界不應該存在煩惱。

不過那也隻是不了解她的人才會擅自做出的判斷。

上一次讓赤司征十郎清清楚楚地看見愛麗絲把憂愁表現在臉上,還是她很擔心養父糟糕的睡眠狀況。

“但是現在應該解決了。”

赤司征十郎與愛麗絲的聯係稱不上頻繁,基本每年隻在愛麗絲生日當天才會與她見上一麵。不過關於愛麗絲在學校的事情,他倒是可以時不時地從跡部景吾那裡聽說。

說這話時,赤司征十郎仔細回想了一下上次見到愛麗絲的情形。

小姑娘表現得一切如常,唯一不那麼平常的是她問,如果自己想在冰帝的草坪上種白菜會不會惹跡部景吾生氣。

赤司征十郎在怔愣了數秒後,非常慎重地回答了愛麗絲這個問題。

大概是不會的。

畢竟即使曾經是冰之帝王,冰帝也已經是當下就讀的學生們的天下了。

就像赤司征十郎隻在有空閒時才會接觸籃球那樣,跡部景吾也不再像初高中時期那樣將網球擺在最優先的級彆上。

人都是會長大的。

不過有些習慣,或許是長大了也很難改變的。

就比如說——

“不然按照那孩子的性格,會焦慮到大哭停不下來也說不定。”

能夠坦然暢快地向身邊人傳達出自己的心情,也是被愛著的表現。

被朋友拜托照顧新來的員工在很多時候其實並不讓人愉快,但黃瀨涼太對此倒很是樂意。

能找到一個外形條件出色心理狀況也安定的員工並不容易。

時尚圈是最為紙醉金迷的名利場之一,物質和精神都充裕的孩子應該能讓事務所給她們分配的經紀人更加省心——至少在周防愛麗絲要求增加自己的工作量之前,黃瀨涼太一直都對她抱著如上的期許。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而且錯得還挺離譜。

周防愛麗絲的精神狀態確實很安定,在外拍攝與她合作過的人都誇這孩子脾氣好有禮貌鏡頭感強業務水平也不錯。

讓黃瀨涼太沒有預料到的是她對於工作的那種……過分的上進和勤奮。

如果不是她還有為自己的身體考慮,大概連每周一天的休息時間都不會給自己留下。

——難不成……這孩子其實家庭很困難嗎?

這個猜測連黃瀨涼太自己都感覺不可能,能在冰帝就讀本身就已經能說明家庭條件非富即貴,但黃瀨涼太依然為此戰戰兢兢地觀察了愛麗絲一段時間。

而觀察結果全都證明了他的猜測果然與“正確”二字沒有絲毫關係。

且不說周防愛麗絲平時的吃穿用度,光是她隨手分給彆人的零食,黃瀨涼太都有注意到有不少是不太容易能買到的限定款。

——那難道是在和家裡鬨矛盾,於是決定儘早經濟獨立?

這個猜測……倒是挺像那麼一回事的。

但它也在黃瀨涼太目睹了自家小員工在結束工作後,歡快得如同被鬆開脖圈的柴犬、向爸爸懷裡狂奔而去之時被輕易推翻了。

——所以說這麼拚命工作的理由是什麼?單純是因為不想找家裡人伸手要錢嗎?在這種還可以放肆跟家人撒嬌的年紀?

不是吧……也太有覺悟了吧……

家長是怎麼教的?未免也太成功了吧?

畢竟就算是原本抽到了一張天生性格乖巧的SSR,也很難否定家長在她成長過程中所付出的心血……

——總感覺……這孩子和她的家長都很值得敬佩誒……

這種為了對方互相著想的家庭氛圍也很棒……

要知道時尚圈最不缺的就是各種緋聞八卦。

但是即便聽多了各種奇聞軼事,也不代表不會被某些溫柔細碎的見聞所觸動。

黃瀨涼太捧著自己的心口,久違地因為他人的過往和經曆而感到溫暖。

而關於自己的老板忽然在某天開始對自己肅然起敬一事,愛麗絲是完全沒有察覺更不可能有任何頭緒的。

所以當黃瀨涼太開始將一些頗有分量的合作交給愛麗絲時,小姑娘雖然一頭霧水,但秉持著有錢不賺大笨蛋的原則,以及出於自己的老板是個好人還是征十郎哥哥的同學想來也不可能會坑自己的信任,她還是十分高興地接受了這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似的厚待。

她的收入增加的同時,在各大雜誌上的曝光率也突飛猛進地攀升著。

雖然在此期間少不了飄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語,但這些不友好的傳聞總是會在連黃瀨涼太都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平息下去,更不用擔心它們會被對上網這件事不那麼熱衷的愛麗絲所知。

而由愛麗絲的活躍所帶來的另外的、極端激烈的負麵影響,則會以更加寂靜無聲卻又激烈的方式,消融在她根本看不見的角落裡。

“要是再被發現你像隻老鼠一樣出現在距離我女兒三千米之內的地方,到時候可就不是這麼簡單的懲罰了。”

草薙出雲垂眸看著倒在地上的陌生男性,將擋在眼前的劉海向後捋去。

他長長地從肺部深處呼出一口氣,緊接著抬腳踩在企圖從地上爬起並竄逃的人的脛骨上。

施力。

直到聽見難以入耳的哀嚎,以及從那雙渾濁的雙眼中看到不敢再逃離的懦弱。

隻要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養大的孩子被這種如同禿鷲般的渣滓窺視,他便會發自真心地對這種由爛肉與骨架組成的生物感到惡心與厭煩。

從前周防尊總將“燒死”一詞掛在嘴邊時,草薙出雲還總是覺得會帶壞安娜和愛麗絲,現在想來果然還是他不夠理解尊的心情——在不得不麵對某種極度惹人厭煩的垃圾的時候,想要忍住把它們燒成灰的衝動的確是十分艱難的。

“草薙哥!”

青年充滿活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草薙出雲回過頭,吠舞羅的“八田鴉”正站在巷口,背後的光源令他的邊緣顯得有些尖銳。

“八田?千歲呢?他不是說想來嗎?”

“他和出羽在排隊買千層麵,磨磨蹭蹭的,我就先過來了。”八田美咲聳了聳肩。

“千層麵?”草薙出雲思索了一下,然後恍然,“啊,上個月去過的那家意大利餐廳的?”

“嗯。”八田美咲點了點頭。

“倒是吃點正經的晚餐啊你們,米飯青菜什麼的。”

“可是安娜和麗茲也說想吃嘛。”

青年一邊說著,一邊走到草薙出雲的身側。

他麵帶嫌惡地打量了一下正被踩著的人,撇著嘴問道:“又是跟蹤麗茲的人?”

“嗯。”

“算上之前尊哥嚇跑的,這是這個月第四個了吧?”

“六個。”

“誒?不是四嗎?”

“第五個在靠近麗茲之前就被安娜揪出來了,還有一個是被雲雀先生逮住,忘記跟你們說了。”

“……那豈不是又欠那個‘並盛大好き’家夥的人情了?”

“嗯,所以在考慮下次送點什麼謝禮過去。上次的懷石料理他好像還挺滿意的。”

“那讓麗茲自己做頓和食給他。”

“我說小八田啊,以怨報德可不好哦。”

“草薙哥你背著麗茲這麼說也不好吧。”

“我說的是事實。不過雖然很想讓麗茲放棄進廚房的念頭,但想了想打擊式教育果然還是不行。”

和八田美咲東扯西扯地閒聊了一會,草薙出雲總算眉頭舒展開來。

他將“讓這家夥長長記性,可以揍進醫院但最好彆這麼做不然會給青服的家夥們找麻煩的理由”的任務交給了吠舞羅的特工組組長後便驅車回到了鎮目町。

推開吠舞羅的大門,站在吧台後的西格瑪習慣性地說了句“歡迎光臨”,直到他抬頭發現回來的人是草薙,這才卸下臉上營業專用的微笑,換上了另一幅更加自在的神情。

“草薙先生。”

“今天生意怎麼樣?”草薙隨口問著。倒也不是想知道具體的營業額,隻是單純關心一下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好處理的意外。

自從愛麗絲升入初中,和安娜一起搬去公寓,草薙便沒有再像從前一樣每天早上七點準時出現在吠舞羅了。

尊對店裡的事情完全不感冒,十束又喜歡滿世界亂跑,草薙出雲雖然依然是老板,但吠舞羅的管理權在他的默許中漸漸地被移交給了細心且對經營非常感興趣的西格瑪。

而如果說西格瑪從前待人接物都還不夠圓滑的話,現在的他則完全蛻變了。

那些他剛出生時被[書]強塞進腦子裡的知識與常識已經被完美地消化並化為己用。

和誰都能聊得輕鬆愉快——這就是西格瑪的優勢。即使不幫忙管理吠舞羅而是出去找工作,說不定還會得到更好的薪資待遇。

可西格瑪還是留下了。

雖然姐姐是個自稱的、從來不會讓著他的、小時候還總是要他抱著走來走去的、完全稱不上稱職的姐姐,但如果、是說如果當時沒有被愛麗絲帶回吠舞羅,西格瑪認為自己或許會得到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麗茲在樓上睡覺?”草薙出雲問。

“剛上去,她把明天要結課的課程論文寫完了說有點累。”西格瑪倒了杯啤酒推給草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草薙看出他的踟躕。

“草薙先生,麗茲會把模特的工作一直堅持下去嗎?”西格瑪猶豫地問道,“再過半年,麗茲就要上大學了吧。”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不過短期內應該是沒有辭職的想法吧——你也覺得這份工作不好?”

“不,不是不好,任何工作都是好的。隻是感覺可能不太適合麗茲……不過也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吧。偶爾看到她這麼累,會想告訴她就算不這麼努力也是可以的,不會有人怪她……這種。”

西格瑪擰眉盯著手中纖塵不染的酒杯杯壁,光可鑒人的曲麵映出他滿是憂愁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