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過後, 司庭衍病情逐漸穩定,脫離危險期後,隔天下午從重症監護室轉進了普通病房。
司庭衍每時每刻在醫院裡的情況, 醫生都會彙報給厲承勳。司庭衍從重症監護室轉進普通病房, 肯定也經過厲承勳會意。
司庭衍還沒從重症病房出來前,厲承勳安排照顧他的幾個人已經等在外麵。
從重症病房出來後,司庭衍直接被安置到十七樓。
十七樓,厲執禹也住在那裡。
那裡病床不緊張, 沒有哀怨成片的病人,也沒有擁擠成群的病人家屬。
整一層病房沒有二人間, 都是套房,走廊外安靜乾淨, 病房裡寬大整潔, 配置齊全。
從重症監護室住進普通病房後, 厲承勳安排的那些人把司庭衍照顧得很好。
添水置物, 整理打掃,照顧司庭衍, 沒有任何一處程彌插得進去手的地方。
因為無事可以讓程彌做, 所以她被排斥在這種忙碌環境外, 好像她不應該存在在這裡。
但她沒在這種排斥氛圍裡退卻, 走進了病房。
整間房格外通風透亮, 病床在房中央, 裡麵有沙發桌幾, 還有浴室。
司庭衍現在不會再陷入昏迷,合眼是在休息。
他身上是病號服, 額角貼著紗布, 雪白紗布上滲一點紅。
膚色蒼白透著冰冷, 但架不住他五官精致到灼人視線,這點寡淡的白皙沒消磨掉他眉眼半點好看。
一個阿姨拿著溫熱的毛巾在給司庭衍擦臉,手下力道一時沒掌握好,不小心弄疼司庭衍,司庭衍眉心微皺。
他即使閉著眼睛沒醒過來,那渾然天成生在他骨子裡的矜貴冷漠氣質,也依舊讓人發怵。
阿姨一下不敢再下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程彌進門時看見,走了過去,跟阿姨伸手:“我來吧。”
阿姨來醫院的時候,程彌便一直在重症監護室外。
阿姨知道她跟司庭衍認識,手裡溫熱毛巾遞給她。
程彌從阿姨手裡接過那方白色毛巾。
她食指戴著戒指,阿姨遞給她毛巾的時候不小心碰到,被涼意激得手指微縮一下。
她看程彌一眼,這是得在外麵凍了多久。
程彌卻絲毫沒去在意,看著自己已經幾天沒摸碰過司庭衍,她沒立即給他擦臉。
而是低身,彎身湊近司庭衍,在他唇上輕親了一下。
自然而然,光明正大,當著屋裡這些人的麵。
程彌吻完才起身,在司庭衍床邊坐下,溫熱毛巾碰上他臉。
司庭衍從來不怕痛,程彌知道他剛才是知道她在,感覺不是她在給他擦臉才皺眉。
他要程彌。
程彌手隔著毛巾貼在他臉側,稍擦拭一下後毛巾遞給在旁邊站著的阿姨。
她沒走,坐在床邊看他。
過了一會兒,指尖穿進他五指,緊緊扣住。
司庭衍轉出重症監護室,醫院通知了司惠茹,司惠茹身體不舒服還臥病在床,硬是打車從家裡趕了過來。
就她一人過來,黎楚昨天送她回家後就回學校去了,司惠茹接到醫院電話後,一個人強撐病體匆忙趕到醫院。
程彌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司惠茹正好在病房裡。
司惠茹坐在病床邊,幾天沒見兒子,牽著司庭衍的手仔細端詳他臉色。
程彌站在門邊,沒進去打擾。
又站了會兒後,她轉身從病房離開。
已經連續三十幾個小時沒睡,程彌急需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下。
而且得是沒有司庭衍的地方。
不然沒辦法思考,他可是個讓人光看他臉都會舍不得的人。
她從住院樓電梯下去,朝醫院大門外走去。
醫院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熱鬨不斷,卻沒有半點喜氣的地方,到處人氣都彌漫著沉重。
醫院外麵馬路上車水馬龍,房屋鱗次櫛比。
周邊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餐館,旅館比比皆是。
不遠處有家酒店,樓層很高,在一眾四五層高的老樓裡格外顯眼。
程彌直接步行過去。
到酒店,她拿身份證在前台開了間房。
前台遞給她房卡,在六樓。
程彌接過房卡上樓,進房後她沒做什麼,想先讓身體放鬆一下睡一覺,直接走去床邊,鞋褪在床邊睡進了床裡。
一直緊張著的思緒在合眼後絲毫沒有任何鬆懈。
很清醒,清醒到程彌不斷想起昨天厲承勳電梯裡說的話,還有蔣茗洲那則從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短信。
反反複複折騰不休。
睡不著,程彌索性從床上起來,進了浴室。
浴室門是麵玻璃,把手上搭著條毛巾,門邊放著台皮質圓椅。
她進去洗了把臉。
落進乳白色盥洗盆裡的水不帶一點熱溫,涼絲絲地爬上程彌白皙肌膚和眼睫。
俯身太久,關上水起身那刻有一瞬眩暈。
眼前黑點消失後,身體沒怎麼感到疲乏,但程彌在浴室門旁那張椅子坐下了。
剛順手帶進來的煙和打火機放在台上,她伸手摸過,指尖抽了根煙出來。
這些天程彌雖然情緒有點煩躁,但因為一直待在醫院,沒靠煙解悶過。
程彌手裡那支煙用打火機點完後,打火機扔回台上。
她沒發呆,拿著手機在看,翻到蔣茗洲昨晚發給她那條短信。
但隻看了一會,她便沒再看。
浴室裡安靜了很久。
玻璃門半開著,程彌坐在對麵。
棕色玻璃門反照出她身影,她翹腿坐在椅子上,煙夾在兩指間,湊去唇邊。
紅光陣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短暫卻又漫長。
直到半截煙草掉成灰燼,浴室內白煙濃鬱盤旋。
程彌終於有了動作。
她夾著煙的手垂到身側,單手給蔣茗洲回了條短信。
昨晚蔣茗洲問她對未來有沒有規劃和打算,言下之意她這個年紀,進入娛樂圈已經不算早了。
程彌發完短信後,手機放回台上,決絕得像不再有任何依戀。
她掐滅煙,隨手扔在旁邊套著黑色垃圾袋的垃圾桶裡,出了浴室。
盥洗台上手機屏幕還未暗,短信框裡剛發送那句話映在牆壁鏡子裡。
十個字,言簡意賅。
[換個地方上學,準備高考。]
最後隨著程彌腳步聲走遠,屏幕徹底熄滅。
從浴室出來後,程彌回床睡了。
到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睡過去的。
再醒過來的時候,外麵天色已經黑透。
疲憊使她這一覺沒有做任何夢,不管好的,還是壞的。睜眼那一刻,腦子裡空落落沒有東西。
屋裡睡前沒開燈,隻有漫無天際的夜色。
程彌沒再睡,也沒再想其他,從床上下來。
她進浴室裡拿手機看了眼時間,居然已經零點,屏幕上有兩個未接來電和幾條消息。
一個未接來電是蔣茗洲。
一個是司惠茹,她沒接電話,司惠茹發了短信。
[程彌,阿姨回家了,你怎麼不在家?]
[阿姨給你做了點吃的,你先彆回醫院,回家吃個飯,再過去看小衍。]
消息兩個小時前發的,程彌回了這條消息,說過會回去吃。
蔣茗洲的未接來電,她跟她說了抱歉,在睡覺沒看到,又說晚點給她回電話。
清完手機上那堆消息,沒看到司庭衍的。
程彌沒再在房裡逗留,到樓下退房,從酒店出來走回醫院。
醫院在夜色裡燈火通明,處處窗口亮著燈火,淩晨樓下人少了很多。
程彌回到住院樓,電梯門在十七樓打開的時候,外麵悄無聲息。
她順著走廊走去司庭衍房間。
程彌去到病房的時候,司庭衍還沒睡。
她推開病房門,就見司庭衍靠坐在病床上。
看見這副場景的程彌一點也不意外。
而且她知道司庭衍就是在等她自己回來。
她一個下午一個晚上不見人,而且是在他睜眼之後。
程彌站在門口,問他:“還沒睡?”
即使人的情緒是無形的,但她隱約能感覺到司庭衍克製在空氣裡的陰沉。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讓人動弄心思的情潮。
兩人已經連著幾天隻隔著那扇玻璃見麵,碰不到摸不著。
這扇玻璃一在他們麵前碎掉,有些東西便漫進兩人之間的對視和呼吸裡,繾綣纏綿,卻又洶湧而來。
幾乎要互相侵蝕掉對方神智。
更彆說程彌一直清楚司庭衍一天沒碰她不行。
有些見不得光,被日夜困在他血液裡的惡劣。
一旦得到她一吻,便會野蠻瘋狂攀長,生生不息到毀她天地。
病房裡沒開燈,奉洵已經陰了幾天,今天夜晚天空終於丟了點月色,病房內不算特彆暗。
司庭衍眼睛裡心機萬千,卻永遠深藏不露。
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沒見到她的不滿,還有昏睡這幾天沒碰過她的躁鬱,全藏在那雙看似冷漠無欲的眼睛下。
程彌聽見他說:“我要親你。”
很直接,一點都不委婉,語氣有點冷硬。
程彌站在門口看著他,對視間,她手從門把上鬆開來。
她走進病房,朝司庭衍走去。
司庭衍靠坐在病床上,有點蒼白,左手手背上還留著針頭。
卻一點也不顯脆弱,和程彌對比,反而他氣場此時更壓人一籌。
而程彌則是還是原來模樣,步調不緊不慢走到司庭衍麵前。
程彌走過來後稍俯身,不算特彆輕柔的一個吻,含吻上司庭衍的唇。
程彌對於司庭衍來說,就如沾毒一樣。
司庭衍抗拒不了她,而他不僅不去抗拒,反而愈加放肆對她。
是程彌雙唇先貼上司庭衍的,而很快這個吻被司庭衍主導,她反而成了被他掌控在手裡玩弄的癮君子。
包括已經被他弄到床上,在他手裡的腰身。
程彌雙手虛圈著他頸項,十指懶散垂著,在洶湧風浪不曾縮一下肩膀。
司庭衍盯著她的臉看,眸色下是病欲,想把她每一寸嵌進自己身體裡。
程彌也微抬眸,望進他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