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Chapter96(1 / 2)

暗渡 弄簡小號 7728 字 3個月前

昨天晚上沈聽就收到了楚振生的信息,對方告訴他因為早前約好的地方出了點狀況,因此碰頭的地點,臨時改成了同個村裡的另一處屋舍。

車剛停穩,沈聽便脫下頭盔,抬起手和站在門口等他的楚振生打招呼:“楚先生,抱歉路上有點兒堵,我們來晚了。”

楚振生身後跟著兩位高大的保鏢,腰上都彆著伸縮棍,西裝口袋裡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違法私自帶了槍。

明明主動跟“宋辭”示了好,但楚振生的排場仍舊很大,他傲慢地朝沈聽一頓下巴,一聲都沒吭就算打過招呼了。

雖然之前隻和宋辭見過一麵,但楚振生卻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印象深刻。

會當著眾人麵,令貝隆下不來台的,要麼是因為這人愚蠢莽撞,要麼是因為這人有膽有識,且勝券在握。

但這雙湛亮而篤定的眼睛,實在不像是為莽夫所有的,因此,楚振生猜宋辭屬於第二種人。

而就在楚振生驕橫地打量著沈聽時,一直沒被他放在眼裡的,那位把沈聽送到目的地的司機,也摘下了先前將臉遮得嚴嚴實實的頭盔。

在看到頭盔下的那張俊臉時,楚振生大驚失色。

而早就知道他會出現在這兒的楚淮南,雖然不吃驚,但臉色卻也不算太好,素來柔和的唇角,鮮見地繃成了一條平直的線,儘管如此,聲音裡卻仍帶著點禮貌而生疏的笑意:“堂伯也在這兒啊,好巧。”

比起昨天的白日昭昭,這會兒的樂清山烏雲密布,天陰得像是隨時要坍塌下來。濕潤的山風帶著山裡特有的泥土和青草香氣,吹得被群山環繞的小村,溫度適宜。

可楚振生卻突然覺得有點熱,連鼻尖上都滲出汗來,他朝臉色和天色一樣難捉摸的楚淮南點著頭,說:“是啊,好巧。”

“沒想到堂伯你就是宋辭說的那位,正替他哥哥‘暫時’管著公司的長輩。”想到那起差點就炸沒了沈聽的爆炸,可能和楚振生有關,本來就懷疑楚振生摻和了毒品相關事情,才會被警察盯上的楚淮南,語氣更好不到哪裡去了。

楚振生平時在遠南被打壓慣了。此刻麵對楚淮南,哪怕自己身後再多站一列保鏢,也依舊沒什麼底氣,方才自傲的氣焰立馬弱了許多,擺著手說:“管公司?不、不,淮南啊,你說笑了,我忙咱們遠南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哪還有空管彆人的公司啊?”

楚振生邊說邊用餘光瞥向宋辭,他不知道對方特意帶上楚淮南赴約,究竟是個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想用楚淮南壓他一頭,逼他站隊?

但也不對啊,楚淮南和楚振棠一樣,都對毒品深惡痛絕,如果知道真相,再怎麼說也不會主動幫著宋辭來逼他呀!

這麼一分析,原本還心慌意亂的楚振生,立刻鬆了口氣,如此看來,楚淮南應該沒把他和貝隆的交往往毒品上想。

因掌握的信息不全麵,而放心得太早的楚振生,帶著楚淮南和沈聽一起進了屋。

院子不大,但門後彆有洞天。

仿古的中式建築,樓層不高,剛剛好能被外頭的土牆遮住,但直指藍天的飛簷、照壁上的文物壁畫,都是擋不住氣勢十足。

屋內的裝修也十分考究,古樸的設計,配上清一色貝隆最喜歡的酸枝木家具,都造價不菲。

山溝溝裡端是藏龍臥虎,屋子裡擺滿了各個朝代的古董卻一點兒都不古舊沉悶,家具十分創新地用了新老木色進行混搭——圍著茶海的椅子是新酸枝木做的,而另一邊的本木色沙發則用了色澤深、包漿厚的老酸枝。

深淺得宜,相得益彰的木色配搭,再加上一個給大家夥兒介紹家具、擺件兒和茶的年輕女接待,活脫脫就是一個“似紫檀而無金絲,像黃花梨而無鬼臉”的酸枝木科普小課堂。

十分鐘後,林霍也到了,看到楚淮南,顯然吃了一驚。他十分鄭重地向楚淮南遞了名片,又握了手,還連說了好幾聲久仰,而後才在離他們稍微有點距離的地方入了座。

茶海上泡著一壺價格不菲的猛臘福元昌普洱。

據泡茶的小姑娘說,這回貝爺為了招待貴客,下了血本,特地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號字級老茶。

沈聽從進門起,就一直不太給麵子,聞言,笑嗬嗬地說:“我是個俗人,對紫檀、黃花梨、酸枝木之類的東西,一竅不通,對茶就更不懂了。但聽你這麼說,鬨了半天,貝叔叔讓我們喝的是上世紀遺留下來的發黴茶啊。”

“宋先生,您可真會開玩笑。”小姑娘年紀不大卻長袖善舞,笑眯眯地給沈聽遞來個倒了七分滿的茶杯。

可沈聽是成心來找茬的,根本不吃她這套,翹著二郎腿單手接過茶杯,晃著杯子裡茶水熟稔地聞著香,又說:“我沒開玩笑。以前就聽人說新茶要比舊茶好。你說,你們貝爺居然用發黴的東西招待客人,缺德不?虧心不?”

小姑娘沒想到他竟會一點麵子都不願給,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卻又不敢跟貝隆的客人翻臉,隻好耐心地繼續解釋說:“不是的,鐵觀音、烏龍之類的茶才是新的好,普洱一向是越陳越香的。”

沈聽握著掌心裡紫砂做的小茶杯,淺淺地飲了一口,笑道:“你有沒有這茶的內飛和內票?拿來給我看看。”

小姑娘見他明明擺出一幅對普洱一無所知的樣子,連陳比新好這種基本常識都不懂,可張口便要看“內飛”和“內票”,立刻明白過來,這位宋先生是典型的行家裝傻,是想來砸場子的。於是氣鼓鼓地往內室,去取貝隆的收藏冊,想借此維護自家主人在其他客人麵前的顏麵。

沈聽以前沒少和南邊的毒販打交道。有部分自詡文化人的毒梟,對價比黃金的茶,喜歡得幾乎癡迷。因此早年他為了打入內部,倒也實打實地學了不少關於茶的東西。

這個時候,剛好拿出來,半真半假地胡扯一番,用以和貝隆唱反調。

受了擠兌的小姑娘,賭氣似地捧來一大本用頭層小牛皮製成的收藏冊,裡頭仔細地收許多內票和內飛,甚至還有好幾枚,自鹹豐年間起,便逐漸在世間絕跡的茶票。

她指著一頁寶藍色的內飛,底氣特彆足地說:“宋先生,這個就是您剛剛喝的那個茶裡的內飛。”

儘管被珍藏在冊子裡,但由於年代久遠,寶藍色的一小張紙片還是嚴重褪色了,但卻仍能清晰看到,紙上的邊框處框著一圈祥雲圖案。

據內飛上以工整小楷記錄的信息看來,這茶是產於光緒年間的,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曆史了。

普洱確實是類越陳越香的古董茶。而在福元昌的老普洱中,藍色的內票代表這茶是陽剛型的,怪不得剛剛入口時,苦澀中略帶蜜香,此時回甘綿長,香氣和苦味一樣那麼霸道。

喝了人家好茶的沈警督,得了便宜還賣乖,繼續孜孜不倦地在雞蛋裡挑著挑骨頭:“嗯,還真是福元昌的啊!不過我覺得像貝叔叔這樣的,估計買不到真的,八成是被人用冒牌貨騙了錢。”

小姑娘被他氣得小臉通紅:“你——”剛起了個頭,還沒來得及正式辯駁,就聽門前傳來一陣粗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