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1 / 2)

池野沒有直接把人帶回家,而是應了聞簫的要求去了九章路的籃球場。

跟一年前比起來,球場更舊了些。籃板上破了一個大洞,球真砸準了能卡在那個洞裡下不來。球網早沒了,現在連金屬圈也已經完全鏽蝕,不知道還能撐幾天。周圍的樹葉枝椏茂盛,遮了周圍路燈照來的光。

聞簫踩在水泥地上,似乎在尋找什麼。直到站在一個位置停下,才肯定地朝池野說道:“就是這裡,我跟你比過誰的腿長。”

按照上次的經驗,他同桌就算喝醉了,依然條理清晰、邏輯完整,醉得清麗脫俗,基本看不出才喝過酒。池野也跟著認真回憶,站在旁邊笑著望向聞簫:“嗯,還打過架。”

說完,他就看見聞簫往旁邊走了幾步:“這裡,打架是在這裡。”或許是勾起了接連的回憶,聞簫前言不搭後語地開口,“我腿跟你一樣長,你打架打不過我,輸了。”

池野想起那晚的情形,又看著此時站在麵前的人,心裡軟塌,配合地爭辯:“我那是看你看走神了,才被你找到破綻。”

聞簫跟著問:“為什麼看我?”

池野:“可能是因為你好看。”

記憶往回追,池野也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這個人的。一點一滴、一層接著一層,這個人在自己心裡的影子變得越來越立體、越來越清晰。

等他意識到時,已經無法忽視、再忘不了了。

聞簫酒還沒醒,不知道聽清這個回答沒有,隻見他站在原地,垂著濃黑的眼睫想了許久,又道:“你說,‘在隆冬,我終於知道,在我身上有一個不可戰勝的夏天’。”

“不是我說的,是加繆說的。”池野指出來,又隨心加了句,“跟夏天沒什麼關係,有你我就不可戰勝。”

說完,池野自己先笑了——艸,這句話說出來酸度超標,酸得他牙疼。

不過這話倒絲毫不違心。

現在想來,他竟然有幾分慶幸,前麵一年的時光裡,聞簫離開明南去了青州。因為阻隔,聞簫沒有看見苦痛不甘的少年期裡,他狼狽而惶然無力的模樣。

這大概是他堅守的最後一點無意義的驕傲吧。

咽過苦吞過淚,深知什麼都比不過活著,可是,無論到了哪一種境地,他依然不想讓喜歡的少年目睹他如何在泥裡掙紮。

他清楚自己的承受閾值,不管是一點希望又跌於無望的窘境,還是母親去世失去了家,他都能撐直背走過來。

可聞簫是他的脊骨,也是他的軟肋。

正想著,一直靜靜站著發呆的聞簫突然靠到近前,喊了聲:“池野。”

這個語氣特彆輕,卻又特彆鄭重,甚至讓池野心臟都多跳了一拍。他伸手扶住聞簫的肩膀,應道:“什麼?。”

然後他就感覺,聞簫一點一點地倚靠到了他身上,看不清表情,卻肩頸相貼,說了一句:“池野,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池野呼吸一滯。

聞簫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額頭皮膚都發著燙,話說得含糊又不清晰,不知道是不是酒勁上來了,和平時清醒理智的模樣完全不同。

“我跟你打電話那天晚上……我很後悔我為什麼沒有多說幾次喜歡、多說幾次愛給你聽,又很遺憾……”他靠在池野肩上,眸子裡沉著一片星夜下的湖,起霧般迷蒙,“你知不知道,你像太陽,我一直覺得你像太陽……”

鬆鬆抱著人,池野垂眼注視水泥地上兩人交疊在一起的影子,問:“誰的太陽,嗯?”

聞簫閉上眼,輕聲回答:“我的,是我的太陽。”

池野驀地低聲笑了出來。

路燈的光在鼻梁映出的陰影瞬間被這抹笑衝淡,甚至連鋒銳的眼神都柔和許多,整個人像是裹了鞘。

側頭吻了吻一直淩亂重複著“我喜歡你”的聞簫,池野心裡想,你池哥很願意,願意一輩子當你的烈日、你的驕陽。

喝醉酒的聞簫思維很發散,拉著池野在球場巡邏似地走了兩圈,又坐在籃球架下吹風,一吹就吹了一個多小時。等池野把人帶回家時,已經快十二點了。

拉著人到衛生間洗漱,兩人刷完牙,聞簫安靜站了一會兒,突然朝向池野:“接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