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的床鋪的舒服度和周青彥家中的床墊沒有可比度,餘姣小的時候並非嬌生慣養,和姐姐蝸居在狹小的雜物間,姐姐因此性格更加堅毅,餘姣卻恰恰相反,剛參加工作的第一個月就給姐姐買了按摩儀,花去大半的工資,剩下的錢陸續用在租房上,把冷冰冰的房子布置的溫馨舒適。
或許是睡得沉,又或許是自周青彥出現後她精神一直緊繃,連日不曾造訪的噩夢姍姍來遲。
夢裡的她孤苦無依,麵對四麵八方湧來的厲鬼,隻能抱住自己的身體慢慢縮到角落裡,眼看著那根根青白的手指即將抓住她,她的喊叫終於起到作用,有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餘姣猛地睜開眼。
氣息尚且不穩定,男人的唇落下來,裹著黏膩水液的雙唇沿著她因噩夢滲出冷汗的額頭,慢慢地含去直到觸到她張開的唇縫,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把那雙乾澀到有些起皮的唇洇濕。
周青彥的神態肉眼可見地開懷,往常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情他的眉眼總是籠著股陰雲,或許是回到他家中的緣故,又看到心愛的女人躺在他為兩人新婚準備的床墊床單被褥上麵,整個人仿佛被丟進油鍋裡滾了一圈,再次感受到心臟灼熱的跳動。
“姣姣,”他壓低脊背,雙手合攏放在她的頭頂,不停地用唇碰她的臉,仿佛餘姣的臉上塗滿誘惑人的香料,讓他舔了又舔,不知饜足,餘姣終於忍不住把頭偏開,周青彥愣住,轉而若無其事地咬住她的臉:“姣姣一直在喊救命。做了什麼噩夢?”
餘姣仍舊心有餘悸,儘管周青彥的語氣溫柔,可是她總是有種莫名的恐懼,仿佛頭頂頂著把利劍不知道何時就會斬下來——周青彥是她夢中厲鬼的來源,心底清楚在他麵前要委曲求全,要儘力滿足他的要求,可她就是覺得不甘心......
憑什麼?
他是鬼,她是人,所以他想親自己就可以親嗎?
餘姣覺得不公平,她使勁偏頭,周青彥的手指剛要鉗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承受,她卻縮進被子裡,把臉藏在裡麵,悶聲悶氣地說:“你彆總是動手動腳的......我們還不是戀愛關係!周青彥......你的手、你的手老實點......”
就算有被子當阻擋,餘姣仍然感覺到四周的溫度猛然下降,一瞬間仿佛聽到湖麵的水流寸寸冰封的聲音,她慶幸自己的動作夠快,要是現在她直麵的是周青彥無法抑製地四溢的怒氣,她不僅是沒有勇氣的地步,連命都可能嚇沒。
好不容易接受周青彥是鬼且被他纏上的事實,就在下一刻,來到他生前購買的房子裡發現那些匪夷所思的簡直令人聞風喪膽的事情!
餘姣很難維持冷靜。
好在周青彥沒有強硬地把她從被子裡拉出來,他沉臉盯著麵前的被子,腦海一直想著她說兩人沒有關係的話,額頭的青筋痙攣般的凸起又沉下,片刻功夫,他恢複溫柔的模樣,貼著餘姣耳朵的位置:“你沒有厭惡,反而很享受......姣姣,你很享受對嗎?”
悶在被子裡的餘姣紅著臉搖頭:“......我沒有。”
“小騙子,”周青彥唇角猛地垂下,黑霧瞬間充斥整個房間,他仍維持著溫柔的態度在她耳邊說:“沒有就沒有吧......誰讓我現在隻是姣姣的追求者呢?我想要追求你,討好你,姣姣彆拒絕。”
趕在餘姣和自己嗆聲的前一秒,周青彥的手探進被子裡,五指強,硬地塞,進她的指縫,另隻手如法炮製,邊把她往上拉邊說:“彆悶在裡麵了,起來吃飯吧。”
廚房用具齊全,周青彥為了慶祝兩人搬家做了滿桌的好菜,都是一人份的量,餘姣垂頭吃飯,抬頭就望見周青癡迷的眼神,頓時嚇得後背一僵。
在她吃飯的時候用那種
眼神盯著她,讓她很難不懷疑這是想要等她吃飽後再把她吞掉......
餘姣用最快的速度填飽肚子,周青彥端著碗碟進廚房刷碗,她短暫地生出愧疚感,盯著他的背影沉思——兩人目前的相處太奇怪,可是她想不出該怎樣改變。
周青彥明顯對她還有興趣,離開他......餘姣辦不到,不僅是沒有能力,更沒有勇氣,可是要答應他交往的要求嗎?他會不會像大部分的人類男性那樣,得到便不知道珍惜,而後把她拋棄,這樣她就自由了......
隻是眨眼的功夫,回過神,餘姣驚訝地發現她的四周纏滿蛛絲般的黑色線條,這些線條更像是黑氣被凍成鋒利尖細的冰線,一圈一圈把她纏繞成蠶蛹的樣子,而廚房裡的周青彥,一手抓著牆壁穩定身形,一手捂住胸口豁開的口子,視線如同空中劈響的悶雷向她投來。
餘姣被纏在裡麵不能動,睜大眼睛惶恐無助地看著周青彥朝著她的方向走來,那道沉暗的視線有如實質般壓得她喘不過氣。
“周青彥......”她不安地叫了聲。
周青彥猛地砸到在她的身上,嚇得餘姣渾身一顫,險些從沙發跳起來,冷靜下來後發現,周青彥胸膛那道用針線縫好的口子破裂,露出裡麵被黑色血管糾纏包裹的胸腔,他渾身更是暴出令人恐懼膽顫的暗紅色脈絡,爬滿他肌膚的每個地方。
他蜷縮著身子躺倒在餘姣的懷中,雙手顫抖地去合攏那道敞開的巨口,卻是徒勞的,用來縫合的絲線已經崩裂掉在地上。
餘姣即使怕得要命,但她好歹也跟周青彥生活過一段時間,對於突然出現的恐怖事情,已然有了很好的應對策略,身體的應激反應僅僅是遲鈍的大腦和發涼發僵的身體,好在這種應激反應隻有幾秒鐘。
她隨手掀起沙發鋪著的墊子往周青彥懷裡塞:“你先彆著急,胸口裂開再縫好就行,你忍忍我去拿針線......你家裡備著針線嗎?”
周青彥沒說話,好一會兒才指向地麵被撐裂的絲線:“姣姣......幫我把線拿過來,在廚房門口。”
餘姣試著掙了掙裹纏著她的冰線,剛開始用力的時候它們像是怕她逃走般收緊,再之後才反應過來鬆開她,她把絲線遞給周青彥,然後就看見他試圖把染著血的線塞回胸膛,發現塞不回後乾脆吞進口中。
“......”
餘姣震驚地愣在原地。
周青彥蜷縮在沙發,朝她露出虛弱的笑容:“這是姣姣第一次幫我縫合胸膛的線條,我不想它離開我的身體......你彆怕,坐在我身邊可以嗎?”
餘姣坐過去。
周青彥立馬抱住她的腰,使勁往她的懷裡縮,餘姣懷疑要不是兩人體型差距太大,說不定周青彥得要她把他抱在懷裡才行,還是那種抱小孩的姿勢。
“你怎麼了,”餘姣盯著他,“胸口怎麼突然裂開?還有你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對勁。”
周青彥滿足地嗅著餘姣的氣息:“我沒事的姣姣,你彆擔心我,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很快就能好......好喜歡姣姣啊,要是姣姣沒在我身邊我可能連一會兒都忍不了,你彆動,讓我抱著。”
餘姣翻個白眼,身體往後往後靠著沙發,做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周青彥很快貼上來,就像是追逐水花的魚,離了水就活不了,把他丟在離餘姣半步遠的位置,就憋悶得喘不上氣。
周青彥沒有呼吸,餘姣沒發分辨他有沒有睡著,她出神地盯著他,思考著他到底是什麼原因發生這樣的變化,就在她出神的瞬間,周青彥的身體再度發生變化,連他的軀體形狀都無法維持,變成一灘柔軟的稠狀物體——
想起來了!
當初在超市的時候他就融化為液體的狀態,再度凝成人類的形體的他變
得更加堅實,似乎連能力都在變強,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融化成液體的過程相當於重組身體,當過程完成後他的會變得更加強大。
那麼問題來了——第一次的時候他的形體更加逼向人類甚至在太陽底下都能自由行走,那麼再一次經曆身體重組的他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餘姣打了個寒顫。
莫名的總覺得不會是有利於她的方向。
過了有一會兒,她聽到周青彥虛弱的嗓音在耳邊回蕩:“要是閒得無聊,就在房子裡轉轉吧,以後這裡就是你的,你總要熟悉,我自己在這裡待一會兒就好了......”
周青彥的話還沒說完,餘姣就站起來毫無留戀地離開沙發,隻留下那灘看不出本來樣貌的稠狀物體顏色沉了幾度,陰冷寒涼的氣息不斷從它周圍發出。
緊接著便是聲歎息。
餘姣沒有功夫猜想周青彥是怎樣的心情,她的衣服都快被弄濕了,周青彥有活人軀體的時候還能控製液體,可他都變成灘黏水了,沾的餘姣滿身都是暗紅色的水液。
她換了身乾淨的衣服,進浴室衝乾淨,沒有再去客廳,直接回到臥室躺在床上。
要不是已經到晚上的時間,餘姣更想趁著周青彥最虛弱的時候離開會兒,自從周青彥不懼怕陽光,餘姣幾乎沒有和他分開過,他總是會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等著她,連上課的時候都能看到他站在門口的走廊裡,漸漸地餘姣就習慣了——隻當他是鬼,他也確實是鬼。
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睡過去,再睜開眼的時候是被滲骨的涼意逼起來的,臥室的四周爬滿黑色的絲線,裹在黑氣外麵的冰層偶爾往下掉落冰粒,餘姣掀開被子,發現臥室的房門打不開,哐哐砸了好幾下,外麵的人沒有回應。
“怎麼能這樣,”餘姣嘟囔聲,“早知道就留條門縫......周青彥?周青彥!你把門打開!”
門外沒有回應。
餘姣背對著門口等了會兒,想了想上次周青彥凝聚身體所需要的時間,並沒有很久,她漸漸地放心,她的身體雖然經過周青彥的改變,已經不畏寒了,可是乍然看到滿屋被冰層覆蓋,心理上仍舊覺得冷。
臥室的床榻底下打了四個大櫃子,她抱著試探的心態想要在裡麵找找有沒有多餘的被子,裡麵空空蕩蕩,櫃子裡一股長久未開的木頭的潮味,在最靠近床頭的櫃子裡,餘姣發現一遝相紙和筆記本。
她把櫃門合上。
躺在床上,心臟跳動的頻率仍舊居高不下,餘姣的眼前不停回放剛才匆匆瞥見的那張照片——是她的,裁掉程禾後隻剩下她的相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