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雖然是巨型蜘蛛,無論是外表還是味道都不敢讓人恭維。林樾吃起來的模樣卻斯文,秀白手指攥住它,兩顆尖銳的牙齒輕易刺破它的外殼。
如今,他飲食的習慣完全趨向於蜘蛛。
兩側的牙齒像是兩把小鉤子。徐昭注意到,在它刺入蜘蛛外殼的時候,仿佛中空似的吸管瞬間盈滿黑色毒液。
眨眼間,堅實沉重的巨型蜘蛛隻剩下一具空殼。內部臟腑在毒液的侵蝕下化為液體,被他吸.吮到胃部。
林樾始終垂著頭,步足使勁蜷縮,可惜沒有東西可以掩蓋住它們,他拖著那具隻剩下空殼的蜘蛛,借此擋住自己的下肢。
“......謝謝你。”他抬眼。
徐昭道了聲不客氣。
移開目光,不敢盯著林樾赤著的白皙胸膛。清晨日光照耀下,仿若白玉晃人眼目。她略顯局促地隨便翻背包。
殊不知這番動作落在林樾眼中,卻當她是厭惡自己半人半蛛的身體構造。一時之間,落入胃部的腥臭液體,攪動起胃部風浪,難受得想要吐出來,他捂住嘴,背過身乾嘔了好久,才止住。
臉色越發落寞。
徐昭自然注意到他的舉動,結合此前的經曆,她確信此刻的林樾喪失生存的希望。但要她說出安慰的話,她其實沒有思緒,她不是林樾,不懂他經曆過的痛苦。
“蜘蛛的味道不好吃嗎?”
隻能想出這麼句話打破兩人間尷尬氛圍。
林樾擦去嘴邊溢出的痕跡,睫毛顫顫,不敢看她。
徐昭翻看背包:“它的味道確實不好聞......你要是能夠吃,嗯,應該是可以吃的吧?昨晚上我給你喝了袋牛奶,真怕你不適應,還好沒有發生不好的情況。”
她拿出牛奶,還有一袋金黃色的小麵包:“......你喜歡吃這個嗎?我有很多零食,給你。”
背包是特意買的登山包。儘管沒有抱著可以安全回家的念頭,她可不想半路餓死。背包大部分的空間都用來裝保質期長的麵包餅乾巧克力,還有牛奶酸奶。
這些東西果然派上用場。黑水鎮的超市關門,鎮民看起來可不像是會和徐昭分享食物的樣子。
她舉著麵包牛奶,林樾沒有接。
徐昭疑問:“不能吃人類的食物嗎?”
林樾垂落的手指越發蜷縮起來,神情有些受傷,沒有表現出來。他使勁探起上半身,接過食物,低聲說:“可以吃。人類的食物,還是蜘蛛的食物,我都可以吃。”
他撕開麵包的包裝袋,坐在淩亂臟汙的地麵,姿態安靜。仿佛靜靜盛放在淤泥中的荷花。
徐昭隱隱察覺到什麼。
“我說話惹你不開心了?”
麵包屑在喉管停滯。林樾嗆得咳嗽幾聲,眼角沁出淚花。激動地想要解釋,他抬眼,眼睛紅紅地盯著她:“沒有,你怎麼可能會惹我不開心。我隻是,隻是......沒什麼事,或許傷口沒痊愈,有些沒力氣,謝謝你的食物。”
徐昭:“這樣。”
她本想著留下些食物,回到鎮上。可轉念一想,就算回到鎮上也沒有事情可以消磨時光。趙文清的事情她沒頭緒,更不知道他人還活沒活著,是否淪為蜘蛛肚裡的食物。
她思考事情的時候,習慣性地眯起眼睛。視線落在恢複安靜,小口啃噬麵包的林樾。
說話的功夫,日頭越升越高。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屋頂破開的口子更大。林樾蒼白的胸膛落著大片日光,現在還好,日光沒有正午的時候燙人,但他的傷口實在駭人。
幫人幫到底。
徐昭站起來,仰麵觀察屋頂破口。
架構木屋的房梁斷裂幾根,枯黃的木棍黏連瑩白蛛絲,經過徐昭昨晚的折騰,破開的洞口足可以容納巨型蜘蛛。她得想辦法把屋頂破開的口子堵上。
或許林樾存著不想活的心思。但現實情況是,在昨天晚上她趕來的時候,他沒有拒絕自己的好意,甚至因傷痛昏迷的時候,迷迷糊糊攥著她的衣角不肯鬆開。
他心底,或許有那麼一絲絲想要繼續活下去的念頭吧?
徐昭想到就乾。徑直走出門口,外麵堆疊著許多茅草和枯枝。正好可以蓋住房頂的大口。
林樾微微僵硬,嘴邊殘留麵包碎屑,甜膩膩的味道留在唇舌。他珍惜地,小口小口咬著那人遞給他的食物,趁著她發呆的時候,偷偷打量她的神情。
忽然瞥見她走向門口,麵包失去味道,他下意識地探出手臂,做出拉扯的舉動,察覺到自己的心思,連忙把手藏回胸口。
愣愣地盯著她消失的地方。久久沒有回過神。
“離開了嗎。”
林樾失落。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為何生出這樣的情緒。他和她是陌生人,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這個地方,破敗臟汙,她沒有理由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