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蜘蛛(15)(1 / 2)

怪物們的愛人 明月滿枝 11052 字 7個月前

鎮長回到家中,關好房門。接過妻子遞過來的熱水,一飲而儘,溫熱的水流勉強衝淡冷意。這種事情做得多了,心漸漸地也冷硬很多。

“那個孩子。和我們的女兒差不多大。”

“但她不是我們的女兒。也不是鎮子的人。”鎮長攬過妻子的肩膀,依偎坐在沙發:“如果不是她。就得是鎮子裡的其他人。我是黑水鎮的鎮長,是他們的大家長,我得儘可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我懂,”鎮長妻子淚流滿麵,哽咽說:“隻希望鎮外人的血肉,能夠平息它們的怒火。我們世代安分守己,從來沒有做過壞事。隻盼著它們......離開這裡,否則,接下來,我們的命,鎮子的人的命......”

年過半百的夫妻麵部,除卻油然生出的對蜘蛛的敬畏恐懼,還有那麼點自責愧疚的情緒。這股情緒很淡,很快便消弭在鎮長妻子的哽咽哭聲中。

鎮長眼神混濁,在妻子哀哀的哭泣中。恍惚想起那些年輕人瀕死前露出的絕望神情,比起這些,那種仿佛被至親人背叛的不敢置信則更讓他觸動。可是沒辦法,如果不把外麵來到的人,獻給饑餓的蜘蛛,遭殃的就是黑水鎮的鎮民。

十根手指有長有短。更何況,這些外地來的年輕人,和黑水鎮的鎮民毫無可比性。他理應保護他的鎮民。

隻能犧牲這些年輕人的血肉。若說唯一對不起的,午夜夢回間時常浮現的,便是林家的大兒子。在被蜘蛛抓走前,絕望茫然,轉而空洞的眼神。像把刀時刻捅在他的心臟。

鎮長自知無望卻還是安慰:“會好的......”

......

夜晚的走廊寂靜無聲。徐昭白天補足覺,夜晚來臨的時候,便單腳蹬著床麵,用乾紙巾擦拭刀刃的血液。刀身泛著冷光,照亮幽幽黑眸。

咚咚咚。

腳步聲傳來。

走廊裡,出現兩位高壯男人的身影。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後麵那人不知說了什麼,和前麵的那人發生爭執。

“連進光,你彆太過分。”是林錦東的聲音。

“我怎麼了?我不過是提出建議,鎮長答應,鎮民答應,你現在再抓著當初的事情有什麼意思?你難道想讓我們全鎮都去死?”

“要不是小樾,你就死了!可你卻提出,要把他綁起來獻給蜘蛛......連進光,你竟然半點愧疚都沒有。”

連進光的聲音大起來:“要不是我的意見!鎮裡的人都得死!你也死了,還能活到現在?”

林錦東:“你小聲些。”

連進光嗤笑聲:“用不著。一個毛都沒長全的丫頭片子,聽到又怎樣?窗口是你封死的,她想逃也逃不掉。今晚就喂蜘蛛。我看連這蒙汗藥都沒必要用,直接裝進袋子扔下去就好。”

林錦東:“很疼的。她還是孩子,暈過去少受罪。”

連進光目露凶光,拖著一條殘腿,一瘸一拐地往儘頭的小房間走:“反正都要死。疼不疼和我沒關係,她叫得越慘,說不定蜘蛛越能感受到我們的誠意,沒準之後就不來了!”

多日的蝸居,連進光隻覺胸口悶氣發泄不出。尤其是,當初提出要把林樾綁起來獻給蜘蛛,絕大多數人都同意。可轉過頭來,眾人見到他的時候,總是帶著譴責和鄙視。憑什麼?提出意見的是他,他是忘恩負義,是害了林樾。可鎮子裡的人,包括林樾的親生父親,他們或者同意,或是沉默,難道就能摘清楚嗎?

誰都不比誰乾淨。

鎮子的任務,都有意避開林錦東。體諒他喪失兒子的心情,然而當鎮長安排新任務的時候。

林錦東卻主動提出要和連進光組隊。

大家都是人,心都是軟的。

哪怕有些麻木,可親手把活生生的小姑娘抓起來,扔到蜘蛛的麵前,於心不忍。況且做這種事情,風險太大,若是蜘蛛發瘋。把來到它麵前的所有人都吃掉怎麼辦?

林錦東主動提出,眾人都鬆口氣。

兩人都握著沾著蒙汗藥的汗巾。隻要捂住口鼻,很快就會暈過去。林錦東幾度想要動手,直到連進光敞開房門,他都沒能動作,目光悲傷幾欲淚流。

房門打開。徐昭藏身在門後,緊貼牆壁。握著刀柄,掌心冷汗涔涔,心臟跳動劇烈。

竟然是真的——本以為是她的猜測,當不得真,林樾在黑水鎮長大,他的親生父親在身邊,還有許許多多和他共同生活多年的長輩,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林樾清澈的總是溢著淚光的眸子浮現。就在昨天,他扯著她的衣角問她會不會再來。在她蹲在房梁往地麵跳的時候,他跑過來接住她,被砸到胸膛的瞬間露出疼痛難忍的表情。

他嘴上說不疼。可他的肢體的動作卻表現得疼到極致。羸弱的軀體遍布猙獰傷疤,這樣的傷痕,落在徐昭的身上,她並不確保自己能夠支撐著活下來。

本以為被鎮民拋棄,已經是最殘忍的。

可沒想到——他竟然是被綁住送到蜘蛛的口中!

徐昭眼眶酸澀,感覺血液湧動劇烈,仿佛要突破血肉阻隔湧出來,種種情緒累積成滔天憤怒,將她的理智掀翻。

連進光走到床邊,掀開被子:“人呢?去哪了!”

刀刃刺到他的脖頸,徐昭站在旁邊。

“我在這裡。你這麼晚來我的房間,做什麼?”

徐昭立在昏暗的環境,和高大的連進光相比,瘦弱矮小。連進光不把徐昭放在眼中,指肚隔開貼著脖頸的刀刃,哼笑道:“看你的樣子,想必聽到我們的談話。我不和你費口舌。選中你獻給蜘蛛,是很光榮的事情......這可是救人的大好事跡。”

“把刀拿開。小姑娘,你碰過刀沒?彆傷著自己哈哈哈。”

街道寂靜。

噠噠聲響起。

那是蜘蛛的步足落在地麵發出的聲音。

連進光皺眉:“行了。我不和你費時間,你哭求都沒用。”

他抖抖麻袋。之所以把人裝進麻袋,是省的看到那人瀕死前絕望哀求的眼神,也方便兩人抬著扔到蜘蛛麵前。有了食物,蜘蛛就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

這樣想著,他哼笑了聲。

死的反正不是他,他腿瘸了,還要忍受鎮民侮辱嘲諷的眼神,仿佛他做過十惡不赦的壞事。心中惡意難疏,望見孱弱瘦小的徐昭,那股怨憤不加掩飾地湧出來。

他將近日所受的委屈怨怪統統發泄:“......有些人虛偽,譬如鎮長,把你們獻給蜘蛛,還偏裝好人,要用麻藥把你們弄暈,說是這樣不會疼,去他的疼不疼,關我什麼事?當初那小子,就沒用麻藥,我看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是女的,女的不都事兒多,一點小傷就哼哼,我到要看看你今天能叫到什麼程度。”

握著的汗巾扔掉。

“麻藥不給你用了。好好享受蜘蛛的進食吧!”

徐昭麵無表情聽著耳邊男人的絮叨。右手的水果刀不過是幌子,連進光輕而易舉地將刀刃挑到徐昭的頸側,尖銳得帶著點血液腥味的刀刃,擦破她的麵皮,留下道淺淺的痕跡。

她的力氣和連進光沒有可比性。男人雖然斷了條腿,可揚起手臂浮現鼓囊囊的肌肉,和那仿佛獸爪般鉗住住她右臂的手。徐昭掙脫不開,但是她的本意本來就不是靠武力製服他——

一根針管。

裡麵帶著拇指高度的黑色液體。

是那兩顆由徐昭掰下來的螯牙提取的毒液。

比起用它們做武器,

提取的毒液顯然要更加趁手。針頭刺進連進光的皮膚,她迅速按下,毒液滲進小半,察覺到桎梏胳膊的手掌鬆開,徐昭寶貝似的把針管收回到口袋。

連進光恐懼地睜大眼睛,發出斷斷續續地哀鳴:“你......你給我注射了什麼東西,你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

徐昭不理他。

幾秒鐘後,連進光說不出完整的話。

徐昭抖開落在地麵的麻袋。邊往裡套,邊說:“林樾救過你是嗎?你是怎麼報答他的?任由他被蜘蛛抓走,那種痛苦,隻是想想便覺得渾身碎裂,你們怎麼敢......怎麼敢的啊。”

連進光嗚嗚幾聲。

徐昭不看他:“我應該跟你說聲抱歉,為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但是仔細想想,沒什麼好道歉的。我把林樾當成朋友,你們傷害他,害他變成那副樣子,我,我很難過......隻能勞煩你,嘗遍他當初經曆過的痛苦,希望你在死前,能夠有所悔改。”

徐昭蹲在地麵。把麻袋裝好,手有些顫抖,畢竟在幾日前,她是和平世界裡的普通人,哪想到眨眼間便落入奇詭的存在可怖蜘蛛的黑水鎮。這裡的人,為了活命,變得醜陋肮臟。和蜘蛛有什麼區彆?不敢殺害蜘蛛,隻能對著無辜弱小的同類開刀。

響動引起林錦東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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