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蜘蛛(40)(1 / 2)

林樾像破布娃娃般靠著古木,胸膛被螯肢戳了洞,濃稠的鮮血湧出來,血液仿佛滾燙的岩漿,沿著胸口滑落到地麵,血液的味道引來更多的巨型蜘蛛。

徐昭被血刺痛眼睛,一隻手攥住他的手腕,閃身擋在他的麵前,另隻手揚起砍斷襲來的螯肢。

林樾的身體可以自愈。那次她親眼見到過林樾被巨型蜘蛛啃噬,半邊身子都快要折斷,他仍舊能夠恢複。這次的情況和那次不相上下,想到林樾此刻忍受的痛苦,徐昭咬緊牙關,憤恨地砍砸湧來的巨型蜘蛛。

林樾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在看到他被巨型蜘蛛圍困,心底的天秤自然而然地傾倒。沒有比林樾更重要的事情,哪怕意識到她的能力和巨型蜘蛛沒有可比性,她還是要拚著微弱的可能回到林樾的身邊,哪怕最後的結局是葬身,她也不後悔。

徐昭被逼得後退,後背貼著林樾。她回過頭,笑著說:“你彆怕。我們一起死在這裡,也不算孤單。”

林樾的一隻手被徐昭牽著,空餘的那隻手攥住她的衣角,胸腔破開的洞口湧來陣陣涼風,這股涼風沒能使他清醒,反而越發產生置身熔漿般的炙烤,烤得他的腦子都有些昏沉。

直勾勾地盯著徐昭的笑顏,黑色液體濺落在她的身上,濃鬱惡臭的氣息,有雄性蜘蛛,亦有雌性蜘蛛。雌性蜘蛛的戰鬥力強悍於雄性,碩大的螯肢險些劃破徐昭的手臂,林樾猛地從那股飄飄然的興奮裡回過神。

小聲許諾:“徐昭。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受傷的,一點傷口都不會有的。”蛛絲纏繞住徐昭的身體。林樾深深地吸了口氣,鬆開攥著徐昭衣角的手,攏住自己的胸腔。

徐昭抱著必死的決心,畢竟蜘蛛的數量龐大,她沒有能力對抗。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巨型蜘蛛的動作漸漸呆滯,仿佛被控製心神,相互扭打在一處。

徐昭連忙扶著林樾,匆匆離開這裡。

......

徐昭的身上濺上了蜘蛛的血,還有林樾的血。她倒是沒有受傷,和林樾回到草屋。把他送到網兜裡,找出藥品,轉身就看見林樾攏著胸膛,彎腰燒水。

“你......你回網兜裡躺著,都成什麼樣了,還燒水乾什麼,你想要做什麼告訴我,我來做。”徐昭搶過林樾手中的木柴,催著他躺回網兜。

林樾身形瘦削,此刻更是不成樣子,渾身沒有一塊好皮肉,最嚴重的是他的胸膛,破了大口,血液汩汩冒著。沒有一處是不疼的,可林樾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裝滿細碎的星星。

“......徐昭,是我沒用。要不是我,你現在已經離開黑水鎮,很快就能回到你的家了吧。我,我對不起你,你不應該回來救我.......我這副樣子,本就是苟活。死了就死了。”

一番話,有真意,有虛假。

徐昭凝神盯著他。

她想到了一個細節。在森林裡的時候,她隻當林樾舍不得自己,便沒有計較,當時她的腳腕手腕纏滿了蛛絲,沒有妨礙走路,她沒管。可再結合林樾的這番話,她不禁疑惑——林樾真的希望她離開嗎?

或許這樣詢問有些不準確。他們是朋友,在黑水鎮可謂是相依為命,無論再善良的人都有私心。林樾不希望她離開是情理之中,但就像那句話說的,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他們早晚有分彆的那一天,應該學著習慣和放手。這是朋友間的相處。

徐昭卻從混亂的思緒中慢慢理出一句,有些陰暗有些惡劣的想法——林樾願意放手送她離開嗎?

前者是被動的,麵對和朋友分彆的無奈不舍。

後者是強勢,不願意朋友離開,那便想儘辦法留住她。

幾乎是產生想法的瞬間,徐昭便覺得後脊一股股涼意襲來,她打了一個顫。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彆再說死不死的話。我們安全回來了,誰都不能死。對了,你傷得這麼嚴重,我記得上一次你吃掉了那隻巨型蜘蛛。巨型蜘蛛能夠幫助你恢複嗎?”

林樾擔心她會覺得惡心,猶豫了會兒,誠實地點了點頭。

徐昭說:“真不該這樣回來。森林裡有那麼多蜘蛛屍體,你......”目光在林樾殘敗的軀體轉了一圈,果斷地說:“......你待在這裡等著我,我去找幾隻蜘蛛屍體帶回來。”

“森林太危險。我用普通藥品就好,徐昭,徐昭你回來......”林樾追過去,血液流滿地,他起來得急,撞到門框,悶哼了聲,虛虛地扶著牆壁盯著她的背影。

徐昭一路來到森林,平安無事。她扯落纏在腳腕的蛛絲,把蛛絲交錯成繩子粗細,一次性綁住四隻蜘蛛屍體,拖著它們回到草屋。回去的路上,仍舊平安無事。

遠遠看到林樾站在屋外,地麵留有水漬。

徐昭的臉色有些不太好,將蜘蛛拖到他麵前,平息了下呼吸,語氣儘量平緩:“......跟你說了回到網兜裡,你站在外麵乾什麼?”

林樾麵色蒼白,扯出抹討好的笑容。

“我看不到你我就心慌。”

徐昭嗯了聲。

林樾觀察徐昭的神色,發現她眉宇稍有些冷,他內心忐忑不安,不自覺地絞緊指腹,小心翼翼地說:“你的身上濺了蜘蛛的血。我燒好水了,是溫的,你要清洗嗎?”

徐昭聞了下,味道很衝,便交代:“你把這幾隻蜘蛛吃掉,不夠的話我再去拿。”她扯出抹滿含深意的笑容,林樾被晃了下眼睛,呆呆愣愣地盯著她,聽她說:“......森林裡不危險,很安全,或許是,嗯......冥冥中有人保護我?彆發呆了,快點吃掉蜘蛛,站在風口裡疼不疼?”

林樾連忙說:“不疼,不疼的,”說完又反口:“疼,隻有一點疼。”

徐昭笑出聲。

林樾驟然緊張起來,支支吾吾地想要彌補。徐昭卻不再看他,轉身走到蛛網交纏形成的密閉空間裡,那裡有個木桶,裡麵已經裝滿兌好的溫水。徐昭脫了臟衣服,舀著水往身上澆,水聲落在地麵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她一會兒笑笑一會兒又皺起眉頭。

林樾捧著蜘蛛的屍體,牙齒刺進去,喝乾淨。再捧著下一隻,牙齒刺進去,喝乾淨。機械性地重複著,直到全部解決。蜘蛛的血肉補充流逝的能量,他站起來,用剩下的水洗乾淨雙手。神情陰鬱地盯著密集的蛛網隔出的洗漱空間。

他是虛偽卑鄙,可身上的傷口不是作假,稍微扯到便是摧肝裂膽的痛苦。

好在徐昭還在身邊,趙文清也已經離開這裡。再沒有人會打擾他們,隻有他和徐昭兩個。這樣想想,那些痛苦便不足為提。

徐昭收拾乾淨,林樾已經躺進網兜裡。網兜是他新織的,蛻皮的網兜呈現橢圓形,蛛網密集,像一顆金黃色的蛋墜在角落。新織造的網兜是寬口的,形狀像是吊床。大概有兩米的寬度。

林樾洗乾淨身上的臟汙,卻沒辦法控製傷口冒出的血液,最嚴重的胸口,皮肉綻裂,看著都疼。他卻無知無覺地躺在網麵上,悄悄地探頭盯著徐昭。

和徐昭的目光對視上,秀氣的脖頸微微頷起來,遮住滾動的喉結,眼神透露著討好。

“你洗完啦。水放在外麵不要動,我睡一覺養好傷,我來收拾。”

徐昭用毛巾擦著頭發:“水已經倒掉了。你躺好不要動,我給你上藥。”

因為她這句話,林樾的臉上漫開笑意,眼巴巴地等著。甚至將傷得最嚴重的胸膛正對著徐昭,那裡湧出很多的血液,他感到有點疼。這股疼卻仿佛是沾著蜜糖的山楂,儘管山楂酸澀,可因為糖衣的包裹,便顯得甜滋滋的。甜到他眼睛彎起來,蜘蛛步足柔順地搭在蛛網上,靜悄悄地,像隻無聲蟄伏在牆角的小蜘蛛。

黑亮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心儀的愛人。

徐昭擦完頭發,又開始整理背包,整理完背包,又開始整理床鋪,她是準備今天離開黑水鎮的。床板上的被褥都疊起來了,走不了,隻能再把被褥重新鋪好。

林樾受了很嚴重的傷,她當然是心疼的。本應該第一時間給他處理傷口,可林樾自己有手,非要她幫忙處理?好吧,這也沒什麼,她隻是被猜測弄得有些淩亂。一時不知道該怎樣麵對林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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