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丈夫(24) 那都是它的偽裝(1 / 2)

夜晚寂靜,粘稠得仿若泥漿般的血肉蠕動的聲音在耳邊盤旋不停。溫惠抱緊雙臂,閉上眼睛,腦海裡閃現的仍舊是剛才目睹的畫麵。

她覺得自己還在夢裡,夢裡的場景無論有多離奇都是有其合理性。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閉緊眼睛,等到再次醒來,離開這個怪異的夢境,她就能回到真實的生活中——

她躺在鄭鬆的懷裡,兩人在困意漸消的同時迎接清晨的陽光灑滿整間屋子。窗外是連綿暴雨,陰鬱、潮濕、冷寂,而屋內充斥著令人安心的溫暖、和煦、舒適。

最令溫惠動心的,是鄭鬆在意識朦朧的時候,和她目光對視,漆黑瑩潤的眼瞳裡裝滿她的身影,繼而像是灑滿房內的陽光,瞬間便亮起來。儘管看了無數次,但每次和他目光對視,那種隻能看見她、因她而歡欣滿足的神情使她心動且沉迷。

溫惠想到很多,腦海裡的畫麵一幀幀地播放,繼而像是按到某個按鈕,時間倒回到兩人相識的時候、結婚的時候,鄭鬆的言行、想法,她和他同床共枕數月,早就了解得很透徹了,此刻身邊的鄭鬆真的是他嗎?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溫惠揪住被角,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像是無家可歸的小貓,如果她睜開眼睛,想必裡麵盛滿惶恐無助。遮住她的棉被擋不住她畏懼的戰栗。

——怪物降臨的那日,她並不是一無所察。

溫惠記起那場恐怖的噩夢,夢境的內容竟然清晰到她醒來還能記得其中的細節,似乎就是從那天開始,鄭鬆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她細細地捋順腦海裡那團雜亂的線條,想到某事的時候,整個人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冷顫。

那天、那天的事情曆曆在目,給她造成的震撼至今回想仍像是吞了塊又冷又硬的石頭,硌得她心寒——鄭鬆質疑她出軌、指責她不知檢點、譴責她的道德。

她現在才明白,他的指責不無道理。

她確實背叛了他,即使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都無法反駁這一事實。

溫惠的眼淚決堤般湧出,她在感到恐懼的同時,又有股強烈的愧疚感席卷而來,她使勁捂住嘴,還是沒忍住泄露一絲哭聲,像是孱弱的乳貓低吟。

宛若遭遇地震的城市滿地廢墟。鄭鬆穿著救援服裝,頂著烈烈的風走向她,言語溫柔關切。

“這個地方不安全,隨時都有可能二次坍塌。如果你想在某個地方安靜地待一會兒,可以到我辦公的地方。彆擔心,我是醫生,專門解決心理問題的。”他朝著溫惠調皮一笑,溫惠那顆孤獨寂寞的心被他關切的話語挑動。

往昔美好的畫麵,隨著婚後生活褪掉鮮活的色彩,以至於她此刻再回想和鄭鬆的相處,最先湧出來的,是男人穿著家居服,和她在廚房忙碌的畫麵。

如果說對鄭鬆的第一印象驚豔又深刻,那麼最近的相處則像春雨潤物無聲,在她不知不覺間浸透她的生活......溫惠感到更深更深的愧疚將她淹沒。

如果她能夠早點發現,鄭鬆是不是就能獲救?

她是不是就不會承受......

指甲刺破皮肉,她從那股不明不白的羞愧感裡抽身,再回神的時候,滿臉都是淚水。

她背後的床麵一塌。

男人微啞的嗓音響起:“......惠惠?”

溫惠噎了一下,呼吸停止。

用力閉著眼睛,不敢再回憶之前撞見的畫麵,想象中被血肉裹纏的畫麵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手臂,他伸到她的胳膊底下,抱住她的腰,不容撼動的力道抱住她翻了個身,變成麵對麵的姿勢。

之前溫惠蜷縮在被窩裡,實在太恐懼,就悄悄地翻身用背對著鄭鬆。鄭鬆當她是睡覺不老實,並沒有在意,但不可否認的是,在聽到她發出聲響的時候,他的心瞬間揪起來,尤其是有低微的哭聲響起,他被鋪天蓋地湧來的恐懼籠罩——惠惠發現了嗎?他頓時懊惱,不應該待在臥室的......

溫惠不敢喘氣,更不敢睜開眼睛。如果她睜開眼睛,麵對的會不會是麵目全非的怪物?那樣她會嚇死的,隻是想想那樣的畫麵,她就喘不上氣,隻能假裝睡覺。眼淚卻是不受控製的湧出,很快就打濕她的睫毛。

啪嗒一聲。

燈光亮起。

溫惠能夠感到鄭鬆在觀察她,他的目光溫和柔軟,此刻卻帶著陌生的侵略,像是凶惡的猛獸在打量食物,她再次被想法驚到,寒意由腳底升起,攀到後腦的同時她顫抖起來。

眼皮被輕輕碰了下,溫軟,濕,熱的唇擦乾淨她眼底滑落的淚珠,吻到眼下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睜開一條眼縫。

白亮的燈光能夠清晰地照出臉部的細節。男人的肌理緊湊滑膩,隱隱藏著股詭異的湧動感,仿佛在皮肉裡麵有鼓動的血脈......

或許是之前的場景給她帶來的衝擊力太強,看到鄭鬆她總是免不了胡思亂想。

隔著半拳的距離,溫惠在他困惑的眼神下,漸漸地放鬆起來,她緩慢地掀開眼皮,裝出剛睡醒的樣子,語氣微有些抖:“我在睡覺,你開燈乾什麼。”

她在觀察他。

他同樣觀察她。

鄭鬆不確定剛才的畫麵有沒有被她看到,他抿掉唇邊沾染的淚漬,鹹鹹的。

他專注地望著溫惠:“惠惠,你醒來有看到什麼嗎?”

溫惠肯定不敢承認:“啊?你在說什麼......”藏在被子裡的手握緊,她故作鎮定地道:“我應該看到什麼?你還沒回答我,不睡覺開燈做什麼呢。”

鄭鬆冷靜道:“我睡不著,到窗邊站了會兒,還在下暴雨,我看到有奇怪的東西落地,然後就聽到你的聲音。是不是那些東西吵醒你了?”

他摸摸她的臉,溫度冰涼,室內溫度二十多,她蓋著厚被,不可能有這麼涼的體溫。鄭鬆眼神暗了暗,輕聲詢問:“惠惠,做噩夢了嗎?”

溫惠垂眸,躲避他的視線,嗯了聲:“噩夢,是,是噩夢嚇醒的,”男人眼神專注,仿佛在她身上點了把火,她感到渾身都不自在,不停地吞咽唾沫,巴掌大的臉寫滿不安,就在她準備說點什麼好安全度過夜晚的時候,燈光驟然滅掉。

溫惠一愣,抬眼。

鄭鬆躺回原位置,抱緊她:“睡覺吧惠惠。”他將她的臉按到胸口,溫熱的胸膛裹著心臟,察覺到妻子的靠近,正在有力且沉穩地跳動著。

溫惠貼著熟悉的位置,卻再生不出半點甜蜜的心情,仿佛有把刀懸在頭頂,隨時都可能斬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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