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掀起狂風,天色變得暗沉,仿佛烏雲壓住森林上空。風卷落葉發出的嘩啦聲響被閔奚高昂尖銳的刺耳聲音淹沒,他趴俯地麵,豎瞳幽幽,眼球血色雜質彌漫,兩種顏色相撞,詭異又駭人,散發著嗜血的野性。
餘茉注意到閔奚周身的鱗片變得更加堅硬,頃刻間豎立起最強勁的攻擊,就連臉部細軟的鱗片都仿佛發生變化,鱗片相交的位置格外清晰。
這種時候,就算視野昏沉,也沒法再把他錯認成人。
......似乎下雨了。
餘茉抹掉濕痕,硬下心腸,說道:“我就要離開了。你保護好自己,這是麻藥,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等會兒就能恢複正常......閔奚,再......啊!”
話音未落,閔奚朝著她撲來。餘茉駭然,本能地往後退,被絆倒,她的腳踝被閔奚緊緊握住,指甲刺破裙角滲入血肉。
閔奚發出類似討好的咕嚕嚕的聲音。往常餘茉失眠的時候,隻要聽到這種和緩的聲音,很快就能睡過去,可是這次,餘茉卻沒有被他安撫住。
因為閔奚的眼睛裡藏著凶光,他的手掌緊緊攥住她的腳腕,他在憤怒。餘茉甚至覺得,他想要撕碎她,但是他沒有那樣做,隻是不停地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對不起,閔奚。”餘茉直視他,“我必須得離開。如果他們發現你和我在一起,你會被抓起來。”
藥勁生效,閔奚逐漸暴躁,不再掩飾地發出討好的聲音,更像是氣急敗壞,尖銳響亮的嚎叫,像是在告訴她要是敢離開他就撕碎她!
餘茉掰開他的手指,一根又一根,閔奚絕望的聲音響徹林間。
“不要叫,會被聽到的!閔奚,你聽話!”
她拽過背包,這是研究院特製的,內層有暗鎖,藥劑都存放在裡麵。她掏出一管鎮定劑,迎著閔奚逐漸露出期待的眼神,慢慢靠近他,掌心遮住他的眼睛,針管刺入他的血肉,尖銳的嚎叫漸漸低下去......
餘茉將他拖到石床的旁邊,堆了曬乾的雜草在他身上。離開石洞的時候,她回頭看去,閔奚的眼睛通紅,強撐眼皮,那雙澄澈乾淨的碧瞳,此刻宛若嗜血野獸,充溢著野性和絕望,還有朦朧的水霧。
洞穴被巨石堵上。
透過縫隙,那雙沾染著痛苦的眼睛,仿佛有撕碎天幕的功能,烏雲罩頂,整片森林都開始嗚嗚地哭泣起來,狂風卷著岸邊沙礫擊打長空,海浪狂嘯,整座海島、整片海域都彌漫著仿佛能震碎所有的尖嘯......
......
餘茉猛然睜開眼睛,粗粗喘了好久,直到旁邊的床鋪傳來關心的詢問,她才說了句做噩夢,然後到衛生間洗漱。
鏡子裡的女人麵容憔悴,烏黑眼圈顯而易見。她擰開龍頭,捧了把水拍臉上,也不擦,由著水珠滑落,拿過皮筋將長到肩膀的頭發紮到腦後。
薄唇稍白,緊抿著,眼睛天然浸著涼意。她收拾好,戴好工作證離開宿舍,前往食堂。
“餘茉,這裡!”劉眉招手。她是和餘茉同批招進研究院的,看到餘茉端著餐盤坐下,驚呼一聲:“你怎麼這麼憔悴?又做噩夢了!”
餘茉嗯了聲,似乎沒有說話的興致,夾起雞蛋餅塞進嘴裡,沒兩口咽下去,然後去夾餐盤其他的菜。
“食堂的菜色跟之前沒法比,但比我想象好多了。師傅燉得土豆有點淡,沒多少肉,這裡的蔬菜倒是還能供應得上,就是肉類少!”劉眉運氣好,救生艇沒出問題。她來得時間早,對研究基地的了解多。
“幸虧李老師有先見之明,早幾年在這裡種植蔬菜,不至於餓死我們!”劉眉絮絮叨叨,突然湊到餘茉耳邊小聲問道:“你沒事吧?看你心神不寧的,是不是還在想著落海後的事......”
飯桌臨近的人都豎起耳朵,他們對餘茉的事好奇死了!落海的人很多,但找回來的隻有餘茉,有很多是以屍體的形式被帶回的,天知道他們多想詢問餘茉獨自在荒島經曆了什麼,但都不敢問......餘茉的臉太冷了,眼神也冷,感覺問完就能被凍住......
果然餘茉抬起眼睛,隻是眼底沒有他們以為的寒芒,而是顯得有些茫然,他們頓時歎息一聲,曾經研究院的冷美人,怎麼變成傻子啦?
再次想到閔奚,夢裡那雙含著恨意的眼睛,仿佛遭到背叛的野狼,血紅得能夠滴出血的樣子......餘茉回神,就見劉眉滿臉關切地看著她,鄰桌的眼神也飽含各種情緒。
“沒什麼好想的。我倒是想問你,食堂經得起我們這麼吃嗎?不省著點食物嗎?我待得那片島嶼,土壤質量很差,作物難以生長,隻有紅薯。”
“那不一樣!李老師早幾年來過這裡,研究過土壤和水質,作物都是經過改良的,就在咱們基地後麵,那裡有大棚,糧食管夠!就是吃不上肉......”
旁邊有人插嘴:“要我說,當時就應該多運點雞鴨鵝來!那我們就不至於吃不上肉了!”
幾年前的時候,魔鬼海域還不像這會兒如此莫測。那時候就算有風浪,憑借著研究院特質的堅船也能渡過,但最近幾年,海域發生變化,變得越來越危險,魔鬼海域的海水烏黑,就算陽光照耀都滲不透的黑暗,看著就慎得慌,來這裡的船隻更是有去無回......
餘茉用完餐沒走,問道:“沒說什麼時候能離開?”
“信號都斷了怎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