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2)

攝政王的小啞妻 駢嶼 8925 字 5個月前

第31章

夢還在延續下去,眼前隻有濃鬱的血腥,揮之不去。

他領兵突進,用了自己的法子,也就是之前閔丘執意反對的那個。

先以戰俘為先行做肉盾,一層一層的擋下瓦哲大軍的攻勢,用同族人的鮮血和屍體瓦解他們的意誌。

之後在一次會戰當中,他帶著親信扮成瓦哲戰俘,在瓦哲收攏戰場輜重的時候求救,借著對方那動搖不堪的意念混入軍營,一舉搏殺瓦哲皇帝。

為了做的真,他甚至讓人在自己背上砍了碩長的一道口子,鮮血猙獰,皮開肉綻。

閔丘說的沒錯,這是兵行險著,稍有不慎便會喪命於此。

可對於陸追來說,他並不是以自己的命去救西北七州的百姓,也不是救國救難。隻是他想要的想做的,便一定要做到,即便沒了眼睛沒了鼻子,少了胳膊甚至沒了命,他都要做到。

因為是他想要的。

隻要是他想要的,無論有多麼的凶惡,無論生死安危,他都不會退。

倘若需要開出一條路,他便以自己的血肉之軀開疆辟土,化成一隻長矛,直直的捅進敵人的心臟。

他需要自己存在的價值,需要那麼一絲絲的溫暖人情。

誰也不知道陸追是怎麼在傷重成那樣的情況之下回來的,像個血人似的。

可即便是傷重成了這般,他仍然挺著率兵大破瓦哲,硬生生的將瓦哲逼回了山坳之後,短時間內再也不敢入關一步。

陸追以敵人的首級作為自己的功勳,作為自己的存在的意義,他用熱燙的鮮血感受世間的溫度,感受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人間滋味。

他在狂奔,在拚殺,他在馬上挑翻了一個又一個,馬蹄踏過人的顱骨軀乾,發出不同的聲響,連接成無聲的哀樂。

有名的無名的。那些人的死相五花八門,有不敢置信的,有尚未反應過來的,有怒目圓睜的,苦苦哀求的。

那時候陸追想,這些才是人最根本的反應啊,是舍去一切拋下一切僅僅以自己一個人的反應,是最原始的欲念。

他看不見人的動作,看不見人身上穿著什麼樣的衣裳,但他卻把每個人的臉、每個人的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大捷已了,陸追拖著疲憊的身軀坐在大帳當中,不知何處鑽來了隻不怕死的野貓,更不知道它是怎麼到的此處。

它渾身上下灰突突的,皮毛也斑駁不全,隻剩一雙眼睛漂亮動人。

野貓湊到陸追身旁,拿出看家的本事撒嬌,眼中的警惕都化成了柔腸百轉,嗚咽的輕柔可人。

陸追想起小時候陸府當中的那隻小貓,那時何時的事兒了?好似隔了無數歲月,好似是前輩子的事情了。

他拎起那隻小貓,看見它身上的血漬——原來是隻下了崽不久的母貓,這是想著法子來給小貓們找吃的了。看她這幅會拿喬作態的模樣,倒像曾經被人養在家中似的。

隻是如

今人沒了,又或者是逃難去了,總而言之隻剩下它一個。

陸追很想問問它:你知道嗎?就算你是在那人家裡長大,也不過就是隻畜生,心情好的時候看見你逗弄兩下,心情不好的時候隨意辱罵,亦或是權當看不見。

活著有什麼意思呢?

在這隻癩皮貓的身上,他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喵——”那母貓被拎著脖子拎久了,發出一聲淒慘尖銳的叫聲,爪子在陸追手臂上狠狠的撓了一把。

它那眼眸再度變得警惕起來,帶著動物特有的野性,一對豎瞳顯得妖冶邪氣。

陸追反而笑了起來,他的聲音低沉,斷斷續續的。正如他人所言,沒了閔丘製衡的陸追開始了喜怒無常。

可他真的是喜怒無常嗎?

不,他隻是覺得有趣,覺得好笑,那就笑了,管他人什麼眼光,管他人什麼看法。他原本就是不在意的。

“阿追,阿追。”陸追的耳旁有人聲傳來,他緊緊的盯著那隻瞪著雙眸的野貓,眯起了雙眼——是誰?這是誰的聲音?

“阿追。”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像是溫柔的潮汐卷了浪花撲麵而來。

陸追毫無猶豫的一把掐住那野貓的喉嚨,他緩緩開口道:“我從來不信妖崇之事。”

夢境裡的油燈突然倒在地上,不知是被誰撞倒的,火光驟然亮起,嗜人的熱浪襲來,陸追猛地睜開眼睛,窗外的天已經大亮了。

“阿追!”他身子下麵壓了個東西,此刻還在那裡撲騰不休,一邊喊著他的名字。

陸追尚未從夢境裡完全緩和過來,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柔滑的東西,身下即刻傳來一連串的輕咳聲。

這聲音——陸追猛地低頭,看見自己身下的正是阮瀾。

她猶在掙紮,因著陸追身子壓得低,她猛地抬起頭,狠狠地一口咬在陸追的肩膀上。

陸追這時已經完全醒了,但心裡的那股戾氣正是最蓬勃的時候,加上吃痛,他那隻捏著阮瀾脖子的手霎時便要收緊。

他的脖頸上突然多了一分溫潤的觸感,是阮瀾的胳膊攀了上來,兩人肌膚相觸。

她手腕有些涼,陸追的手便再也合攏不下去了。但他感覺到內心不斷的鼓噪,他的手在顫抖,想要他掐下去,想要看看阮瀾臨死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和夢裡的那些人

有什麼不同?還是根本就是一樣,沒什麼趣味。

“咚”的一下,阮瀾在陸追心裡掙紮的時候鬆開了口,一頭撞了上來,兩人的額頭發出碰撞的悶響。

“好疼……”阮瀾低呼一聲,那聲音細微的像是隻受傷的小獸。

陸追愣了一瞬,下一刻快速的鬆開手,坐直身子,背對著阮瀾。

他低聲說道:“出去!”

阮瀾揉著自己的脖子,看著陸追的背影一臉懵逼:什麼情況?!

自己不就是來叫他乾活的嗎?就算不想上工也不用謀害老板啊!還好掐的不是那麼用力,不然自己這麼嬌嫩的小脖子,就是哢吧一下。還有剛才那個眼神,嚇死寶寶了!這難道就是員工對老板的恨意嗎?

但隨即,這位自稱親媽粉的朋友又想到阿追方才是在做夢,他是不是夢見家人死去的時候了?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說不定是在夢裡報仇呢,然後自己正好進來。

這麼想著,她再看陸追褻衣上被自己咬出的血印子時,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出去!”陸追知道她還沒走。

這不是他第一次了,他在夢裡停留的時間過長,到了後來,好像自己就是夢裡的那個人,心念意誌全都和他合為一體。他就是自己,自己也是他,分不出你我。

這樣的夢對他的影響更大,他起來需要一段時間來平複自己、控製自己,不然難保會發生些什麼。

可偏偏就在自己做這種夢的時候,阮瀾竟然進來了。

他頭一次有些後怕,怕自己方才在無意識的時候殺了她。

也許,原本就不應該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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