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為何自己不求娶呢?
陸追恍神。
他不是未曾想過。
但行軍打仗之事,僅憑一腔“能活”是保不準的,興許下一個除夕自己便再也回不來了。
雖然做的那些夢並非如此,但他還是不敢賭不敢說。
陸追活了這些年,從未如此惦念過一個人,將她捧在心尖上,為她著想為她謀劃,興許是命也能給她,可卻不肯讓她受一絲一毫的風霜。
他也時時回想,阮瀾怎得就成了他心裡的那一道執念?可卻從未想過要將這絲牽掛揮去抹去,而是任由它鋪在心裡,又化作殼,能保他一息。
在這一點上,他竟然破天荒的怕了。
普通人家竹馬服兵,總會在臨行前對青梅說一句:待我功成名就便回來娶你。
可他竟然連這句話都不敢說,生怕嚇了阮瀾,連這唯一的歸宿都沒了。
“阮阮不糊塗,她若是……”陸追停頓稍許,抬頭看向阮鈞。
他本想說她若是有情投意合的,她中意的,想來會護著她。
可幾個字,一句話,說出來像刀,插在心上,筆筆淩遲,錐心刻骨,攪得人想吐。
不!她隻能是自己的!
陸追抬眸,聲音冰寒:“若是我能平安歸來,定會娶她,好好待她。”
不能想。
不能想她有朝一日會作他人婦。
這些日子他已經能多少按住心頭的那股戾氣,雖辛苦,但身體畢竟在自己的主導之下。他還記的數次不受控的時候,亦或是意識不清明的時候,曾險些傷了阮瀾。
可這樣的念頭一經出來就像點燃了叢林山火,燎原肆虐似的,將那股戾氣一並帶了出來。
倘若她真的嫁了他人,他也會將她搶回來。她不肯,就鎖於後宅;她哭,也總有眼淚流乾的那日;她掙紮,也總會……
他不能沒有她,哪怕隻是行屍走肉一具,哪怕是死,她都要同自己埋在一起!
陸追閉上雙眼,呼吸有些急促,他不想讓阮鈞看出自己的異樣——要克製,克製下去。不要傷害她身邊的人,哪怕隻是嚇到他們。
陸追的嘴唇微微顫抖。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阮瀾,沒有人會接受這樣的自己。
或許,阮瀾明白了之後,也不會接受這樣的自己。
所以自己才努力的扼製著那股暴戾,所以才在阮瀾麵前裝的溫柔,所以……
因為恐懼。
恐懼失去。
原來自己是有這樣的感覺的。
害怕也曾有過,但不是這般深入骨髓,甚至隻能算是不輕不重的調劑品,使存在的過程不顯得那般無趣。
哪怕帶著麵具一輩子,也沒關係,隻要你留在我身邊。
我可以扮儺戲扮醜角,可以裝風流俊逸,可以把我的所有都擺在你麵前,隻求你留下,多看一眼。
門邊探出一個
小小的腦袋,阮瀾原本是想趁著天黑了來和阮鈞說下秦家的婚約。她不想嫁,秦家不願娶,那不是最好,千萬彆強求,強求沒幸福。
結果偷偷摸摸來了,發現阿追坐在床前好似很難受的模樣。
嗯……這就是傳說中的創傷後應激障礙發作了。
阮瀾想了許久,終於把這個詞兒給想了起來。
阮瀾三步並作兩步衝了上去,一邊給阮鈞打著亂七八糟的手語,一邊拉住陸追的手腕溜了出去。--
陸追一開始還在抵觸,反手將她的手腕按住,他捏得大力,好像就要將她的骨頭硬生生的碾碎了似的。
阮瀾怕阮鈞起疑,還回頭對他笑了兩下,至於那個笑最後出來究竟是什麼模樣她也顧不上了。
從她拽著他,到他拉著她,兩人互相較勁兒,跌跌撞撞開了門,踢翻了一張椅子,兩人幾乎是同時翻在床上。
陸追一手按著她的手腕,眼睛裡似是有團火。他咬著牙,額上的青筋清晰可見。他壓著阮瀾的那隻手鬆了又緊,像是在怕什麼,又勸說著什麼。
“阮阮,阮阮?”阮鈞放心不下,裹著衣服出來尋她。
阮瀾掙脫不開,一咬牙,狠心拎著床頭的小瓷瓶,衝著陸追的腦袋後麵就是一下——對不起!冒犯了!下次還敢!砸一次就有第二次!
阮瀾把陸追往床上一塞,拍了拍手:哎喲我的老天爺,這孩子怎麼突然沉了這麼多?這當時要是這麼大個的倒在我家瓷窯裡,估計拖都拖不回來。
她拎著毛筆衝了出去,院子裡的牆壁她中途改過牆麵,隻要沾水就能多少寫出東西,便省去了研墨的不便——想說句話還得先研墨,等墨硯好了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阮瀾在牆上寫下:“爹,我沒事兒。”
阮鈞溜著門縫往裡看:“己安他……怎麼了?”
阮瀾繼續寫:“他晚上喝多了,耍酒瘋呢。”
阮鈞眉頭蹙起:“怎得酒品這般不好?如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