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的邏輯,菲奧娜一點也搞不明白。
難道不是要做一個聽話懂事的小孩，才會得到大人的誇獎和喜愛嗎。
所有人都是這樣說的。她的老師，她的同學,他們都是現成的樣板。
她隻是很努力地做到他們說的那樣，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菲奧娜保持沉默,不肯開口。也許是因為情緒承受力有所提高，這次她終於沒有再掉眼淚了。
托尼也意識到,用半強迫性質——儘管這對於他的本意不是如此，但菲奧娜基本不會拒絕他——這樣的話語，並不能真正讓菲奧娜明白他的意思。
今天他將女兒帶出來玩,突飛猛進的進度條讓他有些膨脹了。
菲奧娜依然還是個心思敏感,需要被細心嗬護的姑娘，他不能操之過急。
托尼小心翼翼地摟過她的肩膀,確認菲奧娜沒有出現排斥情緒後，又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怎麼不說話,這是生氣了嗎？”
菲奧娜小聲哼哼：“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托尼伸出手指戳她的臉,“我說了你不愛聽的話，所以你生氣了？彆這樣，我給你道歉。”
“我錯了，我不該那樣,都怪我,讓小天使菲奧娜不高興了。好孩子,你就原諒我一次吧。”
哄女孩是托尼最擅長的事情之一，但哄小女孩……他可沒什麼經驗。
送包包和首飾不合適,難道要給她準備滿屋子的糖果和巧克力嗎。
菲奧娜還是轉過頭去，不肯看他，繼續低頭哼哼：“我沒有不高興。”
果然,女孩子不管多少歲，都是口是心非的。
要是托尼相信她“沒有不高興”，這些年他就白混了。
必須要想點辦法了。有些花招，雖然土到掉渣，但是管用。
“唉喲——”
托尼誇張地捂住胸口，臉上也配合地作出了痛苦的表情，“菲奧娜，我有點不舒服……”
這麼老套的騙術，隻有菲奧娜這種單純中帶著些傻氣的小孩會上鉤。
她急忙回過頭，打開可視化麵板查看托尼的情況，發現對方的血條還是滿格。
她再仔細看托尼的表情。他那浮誇的演技，簡直快要把“我在騙你”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托尼，你乾什麼呀！”
這還是托尼第一次見到菲奧娜生氣。如果她表現生氣的方式隻是提高音量，眉毛皺起，連一句罵人的話都不會說。
那她以後和彆人吵架，不是肯定會輸嗎？
“想吸引一下你的注意力。”托尼誠實地回答她，“你覺得不高興可以罵我幾句，我說的可不是剛才那種，是真正能讓你發泄情緒的。隻要你彆憋在心裡。”
菲奧娜都快被氣哭了：“那你也不能，不能——”
不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她會很害怕。
從前，“死亡”隻是一個很遙遠的詞彙。在參加完傑森的葬禮後，這個詞在菲奧娜的心中擁有了具象的解釋。
黑白照片、厚重棺木、或哀悼或惡意的目光、餐桌上被空出的位置，以及永遠不會再出現的人。
還有格蕾絲。烏黑的木倉口，被打穿出血洞的額頭。
隻要回憶起這一幕，還是讓菲奧娜忍不住顫抖。
人類的生命，實在是太脆弱了。
在聽到托尼說他不舒服的那一刻，菲奧娜心裡想到了很多。也許是戰鬥中受傷留下的後遺症，也許是不知道從哪裡竄出的敵人突然襲擊……
她險些被嚇出一身冷汗，結果，托尼隻是在演？
托尼隻想和她開個玩笑，但事實是，他好像搞砸了。
原本還在強忍眼淚的菲奧娜，扭過頭去抽泣起來。
情緒倒是發泄出來了，可是托尼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他辛辛苦苦往前推的進度條，不會又被拉回原點吧？
看菲奧娜這樣子，搞不好，還有可能變成負數……
他從後麵環住她，雙手和她的腰保持距離，隻用腦袋靠近她的耳朵。
“對不起，菲奧娜。我不是故意要嚇唬你的，我隻是想逗你笑。好吧，我知道我做得過分了，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菲奧娜還是沒有說話。
她並非和托尼置氣，而是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玩笑，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不會像她這樣敏感。
可是她又實在說不出“沒關係”。
菲奧娜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心態變化——現在，她已經不會勉強自己去接受一切了。
“好孩子，我的甜心，我的寶貝，你就不能回過頭來看看我嗎？”
托尼還在她耳邊可憐兮兮地賣慘，“剛才說不舒服是假的，但是你不肯理我，這讓我的心真的受傷了。”
“你聽到了嗎？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哦，原來是我的心。”
菲奧娜：……
可以了，不要再講這些了。
她總算想到了可以說的話：“你平時約會的時候也這樣嗎？”
當然不啊。托尼心想，他什麼時候這樣溫柔地哄過女孩？都是美人們吹捧他比較多。
“還是有些差彆的。”他說道，“該怎麼形容呢，我對待你的思考方式肯定不一樣。我得更……讓我自己學會包容。”
父親和情人的視角，當然截然不同。
就在托尼覺得他們可以好好聊一聊時，菲奧娜又不說話了，她似乎很習慣用沉默來解決問題。
不，那樣不是解決，隻是逃避。
“我真的知道錯了，菲奧娜。”
托尼在她圓圓的後腦勺上親了一下，“我保證，我再也不會用這種事嚇唬你了。”
又來了，他好像很喜歡通過親吻來表達感情。
這讓菲奧娜感到太犯規了——這不公平，她都沒什麼經驗。
“我沒有生氣。”她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我隻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和你沒關係，托尼，這不是你的錯。”
托尼突然產生了一個絕妙的想法。
“這就是我的錯。”他堅持道，“都怪我不好，我沒給你準備外套，逼你說你不喜歡的話，還拿身體上的事亂開玩笑惹你哭。菲奧娜，都是我的錯。”
菲奧娜乾巴巴地反駁：“我都說了，不是——”
“就是。”
“不是啦。”
“我說是就是。”
菲奧娜：……
好像回到了小學生時期。
“真的不是，托尼。”她還是轉過頭來，對著他的眼睛，“是我自己的問題。”
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情。對著全紐約最好的夜景，滿桌子的美味珍饈，他們在這裡討論如此無聊的話題。
托尼想到這裡，不禁笑了出來。
“我有點不相信呢。”他幾乎是明示般在自己臉頰上點了一下，“我們今天討論過的，如果語言的力量不足以說服，應該怎麼辦？”
他、他是想要，自己親他一下？
菲奧娜整張臉瞬間爆紅。
“不行。”她扭捏地推開托尼並沒有用力的手，“我做不到的。”
她從來沒有親過彆人，同性異性都沒有。至少在她懂事後的記憶中，沒有。
雖然親吻臉頰並不算是什麼出格的事，在歐洲很多國家，它甚至隻是一種見麵禮——但菲奧娜覺得自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