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間, 晚上十一點。
菲奧娜仍坐在鋼琴邊,繼續練習《森林波爾卡》。她的狀態不好,原本輕鬆悠閒的曲調被她彈出幾分急切,倒是貼合彈奏的心。
vis從九點後, 每半個時會提醒她去睡覺, 她總說再練五分鐘。
能把“五分鐘”無限拉長, 大概是韋恩家的傳統藝能。現在,人工智能終擁有和阿爾弗雷德一樣的難題。
在一曲終, vis終找到可以插話的時機。
“菲奧娜姐, 您真的該休息。”
vis的音帶上幾分人性化的憂愁,“您還在長身體的階段,每天的睡眠時間不應該少10時。”
菲奧娜的指尖稍稍停頓,又繼續開始新一輪的練習。
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回答, “再等五分鐘。”
這已經是第25個五分鐘, vis歎息。
還能怎麼辦,還不是一次又一次把她原諒。
“菲奧娜姐, 在此境, 您繼續練習取得的邊際效益隻會不斷遞減。我建議您去睡覺,在精神飽滿時的練習才能獲得更大進步。”
她隻是應嗯, 表示自己聽到,還在彈奏的手指卻沒有停來的意思。
好吧, 既然講道理無用……
看來,他隻能使出這個絕招。
令無數熊孩子聞風喪膽,乖寶貝更加聽話的秘密,就是——
“您再不去睡覺,我隻能請生過來。”
終極必殺·叫家長。
菲奧娜按錯琴鍵,整首曲子發出極不和諧的音後戛然而止。
“你在和我開玩的吧。”她低頭, 胡亂地在琴鍵上亂按,“爸爸睡覺,你彆去打擾他。”
“比起明天早上,讓生看到您的黑眼圈再心疼,我相信他會更願意抽出五分鐘時間來哄您睡覺的。”
一人一智能又在空氣僵持半分鐘,最後還是以菲奧娜的妥協結束。
隻是她離開那架鋼琴時,就像是靈魂被抽走,整個人喪得不行。
vis安慰她:“菲奧娜姐,您今晚已經取得相當不錯的進步。隻持續練習,您的鋼琴彈奏水平快就會得到提升的,不必急今天。”
菲奧娜當然也知道,樂器彈奏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
貝拉發信息告訴她,明天正好就是興趣課,學們展示的日子。她作為新加入的學,又有那麼響亮的名,是無論如何逃不過上台演奏的。
vis為她將房間內的燈光調暗,和她說晚安。
菲奧娜輾轉反側,總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她在床上又躺一個時,直到抗拒不住身體內翻湧的睡意,她才帶著沉重的不安地睡去。
但今晚,美夢沒有眷顧她。
當她帶著一身冷汗被鬨鈴叫醒時,那些嘲著她的音就像是開立體音效,仍在她耳邊不斷盤旋著。
“怎麼彈得這麼差”、“就這水平也好意思登台”、“她真的是托尼的兒嗎”……
朦朦朧朧,還有一個人站起來揭穿她:
“菲奧娜根本就不是什麼天才,她是裝的!”
“她孤僻、冷漠、所有人不喜歡她,在哥譚,她就是貴族圈的話!”
夢的她掙紮著想反駁,卻說不出任何有力的回擊。學們看她的表出現變化,臉上滿是嫌棄和厭惡。
不,不是這樣的……
托尼說過,她是好孩子,他就喜歡她啊!
“菲奧娜姐,早上好。”
vis的問候將她拉回現實,“您的心跳有些快,有什麼我能幫您的嗎?”
菲奧娜慢慢坐起來,甩幾頭,讓自己保持清醒。
“沒事,我自己平複一就好。”
上學的第二天,就隻有司機送她去。托尼倒是願意每天接送,但菲奧娜知道他忙,堅決地拒絕他。
她飛快地在套間內完成清晨洗漱,想早一點去學校。至少,還可以在學們沒來的時候,去鋼琴教室再練練。
菲奧娜推開房間門迎接早餐時,一送到的還有一個粉紅色的保溫杯。
她拿起上麵的便條:
【昨天聽你說話時音不太對,似乎是感冒的前兆。除多穿點衣服,還多喝熱水,這個杯子我加一點裝置,可以設定調節0-100攝氏度的溫度,不管是喝熱水還是泡衝劑方便。希望你睡一覺後有感覺好一些,如果沒好記得找醫生看看。
我不太懂孩子喜歡的圖案,但聽托尼說,粉紅色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希望你喜歡。班納。】
啊……
回想起來,昨天她是有一點暈乎乎的,但她一門心思撲在鋼琴上,沒忘感冒的方向去想。沒想到,班納博士會這麼細心。
不過,她喜歡粉紅色這個梗是真的過不去嗎?
明明是托尼喜歡啊qaq
“vis,博士睡醒嗎?”
“還沒有呢。如果菲奧娜姐想當麵感謝他,建議等到午。”
複聯基地裡除作息十分規律的史蒂夫,各個是熬夜選手。彆看托尼現在好像改正,vis對他的說辭也是“再不睡覺怎麼給兒樹立好榜樣”。
菲奧娜匆匆咬幾口三明治,咕嚕咕嚕咽去半杯牛奶麥片,草草地結束早餐後就直奔地車庫。
路上,剛晨跑回來的史蒂夫和她打個招呼:“早上好,菲菲。離你上學的時間還早,不用那麼著急。”
他看上去像是想和她聊一會:“吃早餐嗎,今天有餃子,是傳統的國食物。你有嘗嘗嗎?”
沒有,為趕時間,菲奧娜選擇的是最快捷的三明治和麥片。
“……餃子確實不錯。”
她僵硬地,“抱歉,史蒂夫,我得走。提前做好可能會堵車的準備。早點到學校也沒什麼不好的,有備無患,紐約的路況,你也知道的嘛。”
這倒是,大城市總是堵在路上。
史蒂夫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又為他們討論出的結論感到疑惑。
如果菲菲真的不喜歡學校,那為什麼現在急著去呢?
“好的,那你走吧。如果有事需找我們,隨時打電話回來。不覺得會麻煩我們,知道嗎。如果錯過你的事,才會讓我感到遺憾懊惱。”
他搖搖自己的手機,“新款還不太會用,平時我總是漏接電話,但我給你的來電設置特彆提醒,會大地響鈴。娜塔莎幫我調的。”
雖然這一度被克林特嘲,真像是老年手機的功能,不過實用就好。
這樣直白的“偏愛”,讓菲奧娜的心突然安定許多。
那隻是一個夢,她才不是沒人喜歡的孩呢——
她書包裡的保溫杯,還是有點重量的。
菲奧娜揮手和他拜拜,奔向車庫的步伐依舊快,但沒有那麼急躁。
哥譚。
布魯斯和傑森的談話地點是一座廢棄的廠房,就是菲奧娜在此消失的地方。
沒有人願意用死亡字眼去形容。
布魯斯早就買這裡,不允許任何人出入。但無論他用儘各種手段,沒有查到一絲空間波動的線索。
“我需一個解釋。”
傑森竭力控製住自己的怒火,他攤開一張報紙。
【布魯斯·韋恩宣布其菲奧娜病重,或將難以蘇醒】
這則新聞的主人公,當事人布魯斯一言不發。
沉默,又是沉默。
“病重,可能永遠醒不過來是什麼意思?你不是去找她嗎,為什麼沒有將她帶回來?”
如果他手上的東西不是輕飄飄的報紙,而是一把榔頭,傑森真想直接錘向蝙蝠俠的腦殼。
雖然他絕對打不破蝙蝠戰甲的防禦就是。
蝙蝠俠的回答簡短:“暫時帶不回來。”
傑森又等幾秒,才發覺他已經說完。
沒有解釋,沒有理由,就隻有一個他已經能猜到的結論。
就蝙蝠俠這鬼樣子,能把菲奧娜帶回來才是怪事吧!
“我是問你為什麼帶不回來!”傑森簡直氣得跳腳,“如果你做不到這件事,當時就應該把這個機會讓給我。你心裡沒點數嗎?”
蝙蝠俠:……
不是,心裡沒數的是傑森吧,自我感覺過良好的家夥。
菲奧娜最依賴、最離不開的人,明明是自己才對。
傑森還在抱怨:“就算一時半會沒辦法,你為什麼非說她生病?讓那些不知的人猜來猜去,把……你們家的關係猜個亂七八槽,到底有什麼意義!隨便找個借口,就說哥譚不安全,送到其他國家上學不行嗎?”
說她生病,等是把菲奧娜再一次推上哥譚輿論的風口浪尖。
沒辦法,誰讓豪門恩怨永遠是群眾們最喜歡吃瓜看熱鬨的劇呢。就這一個信息,快編出幾本書那麼厚的狗血節。
這一次,蝙蝠俠終解釋:“奧蘭最近不安分。在她大肆宣揚菲奧娜的死訊前,我必須做好應對方案。”
“那個人又在發什麼瘋?我真想……”
他沒說出口的後半句,終還是在蝙蝠俠不讚的眼神勉強咽回去。
傑森還是不甘心:“真的沒辦法再去見菲奧娜一次嗎?她和你又不親近,讓我去,她看到我,一定會願意回來的!”
這話讓老父親聽得不是滋味,但從傑森的視角來看的確如此。他來到這個家時,菲奧娜已經上學。
以前菲奧娜黏著自己,動不動就撒嬌抱抱的時光,真的過去久久。
倒是傑森,和菲奧娜的關係是好。
當初他隱瞞真相,隻說傑森是車禍去世時,菲奧娜不似往常那般沉鬱,而是一反常態地追問他事故細節。
儘管他編造的車禍瞞過哥譚的民眾,卻還是讓菲奧娜發現端倪。大概是從那時起,她開始懷疑他們的夜間身份。後來,又慢慢在猜測發現真相。
“我沒有辦法聯係上卡洛琳。”蝙蝠俠沒有直接回答他。
傑森看他的眼神無語極:“難道我是第一天認識你嗎?那家夥看起來就不太聰明,是她走的時候你沒做點什麼手腳,我就把夜翼的那包最難吃的麥片全乾吃掉!”
(遠在布魯德海文的迪克:?)
“……我做,但你彆忘,另一邊也是蝙蝠俠。”
他能想到的,另一個他也能想到,等白做。
傑森哽住。
可惡,這麼一說確實有道理。
“那真的沒任何辦法嗎?”他仍然不肯放棄地追問。
跨越個世界牽扯到的事太多,蝙蝠俠不打算讓其他人參與進來。
他回答:“沒有。”
傑森知道他有所保留,蝙蝠俠本人更是清楚,傑森解這一點。
他煩躁地將報紙揉成團,丟向長著青苔的牆壁。
這裡采光極差,空氣又潮濕。當時,菲奧娜被綁在這裡關多久?
也許她會絕望,會不停祈禱希望得到拯救,在心裡盼望著、埋怨著久久沒有出現的家人。
艾倫的瘋狂行徑他聽說,得知此事的傑森隻恨自己回歸得太晚。那時他對外的狀態還是死亡的,菲奧娜甚至不能將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如果是他在,有拿醜的姓名來換菲奧娜平安的事,彆管對方有什麼陰謀詭計,立場是否出正義,他肯定提刀砍醜的人頭再說!
就算事後會被蝙蝠俠問責……呸,比起菲奧娜的安全,和老蝙蝠撕破臉又算得什麼?
反正他們本來也不可能和好!
無話可說的人,終還是讓這氣氛陷入死寂。
傑森感到煩悶,他發現今天這場談話沒有什麼意義。他沒有聽到什麼想的有效信息,更沒有得到蝙蝠俠的承諾,哪怕是“有機會再見到菲奧娜,會考慮通知他”沒有。
他轉身就離開,卻被蝙蝠俠叫住。
“等一。”
傑森不耐煩地將後背留給他,“什麼事,我忙。”
“……阿福讓我告訴你,天氣冷。”
不出意外,又是沒有半句。
傑森覺得這樣沒意思。
有什麼意義嗎,布魯斯明明知道,自己需的不是這個——
他隻想找到菲奧娜在哪,隻想看著醜地獄。
“不是菲奧娜的事就算。”傑森想轉過頭去罵他,但還是忍住,“你真以為我願意和你多說一句話嗎?菲奧娜真是傻透,她以前竟然會為你不關心她而難過。她不知道,你從來就不缺……”
他最終還是沒有將這句殺人誅心的話說完,但緊急停頓也不會影響的含義。
傑森想知道,布魯斯的臉色會不會變得難看。他會不會有一瞬間的心痛和愧疚,為已經離開這裡的菲奧娜。
那可是體內流著他的血,他的親兒啊。
但隔著麵具,他無從得知蝙蝠俠的真實緒。
嗬,說得好像摘麵具,他就能知道那樣。
“我關心你們每一個人。”
經過變器處理的音異常沙啞,但異常貼合此時此刻他的語調。
他緩緩開口,每一個詞像是將釘子重重地釘進地麵。
“無論是她,還是你。……你們是我的孩子。”
如果是菲奧娜那個家夥在這,早就被感動得稀裡嘩啦,眼淚直流。她就是那樣,傻乎乎的,隻彆人給她一點點甜頭,就能忘記以前的所有。
但傑森不行。
連續個——連續個他所說的,“每一個關心的孩子”直接或間接因醜而死,而凶手還好端端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嘴上說什麼是假的,隻有事實,才是最好的證明。
他忍不住麵露譏諷:“嗯,你關心。就像人偶爾也會關心螞蟻如何搬家,花兒什麼時候綻放,明天會不會雨那樣。哥譚值得你關心的事太多,我們個,排得上號嗎?”
“拉一個清單出來,恐怕得從往上找呢。”
這殘忍又紮心的言語,回答他的依然是蝙蝠俠的沉默。
過許久,他才說:“你在賭氣。”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想的。菲奧娜也不會。”
……真他見鬼。
他哪怕說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樣”,也比這句話強得多啊!
算,這可是蝙蝠俠。對他,還能有個屁的指望。
“她當然不會!她不像你……”
傑森嗤一後,毫不留戀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