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氏跟周成美的離開對周海而言沒任何影響,但是對周成財而言不亞於被人插了兩刀。這種被至親背叛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周成財心中鬱結,沒兩日就病倒了,好在有大夫隨行,方才保了一命。
周成財這一病,不僅僅消瘦了身體,整個人也變的萎靡不振起來,沒有一點精神氣。他娘不僅僅不要他了,還帶走了他的全部家當。這些日子在二哥家,周成財跟周老漢兩個雖沒月銀,但沒少偷偷將家裡東西拿出去換錢,之前他娘離府的時候,周成財給了她五兩,此次回鄉,他怕他娘憂心以後的日子,就悄悄告知他娘自己藏了十兩碎銀還有從他爹屋子裡翻出來的五兩碎銀,讓她莫要擔心回鄉的日子,隻要跟往年一樣努力做活,家底子一定能漸漸豐厚起來。
他藏銀的地方隻有他娘一人知道,可是他娘寧願要妹妹也不要他。若是娘實在不想回鄉,那就和他說啊,為何隻帶妹妹卻拋棄他?而且走的時候竟是將他所有家產全部搜刮乾淨,連一個銅板都沒留給他,實在是太讓她寒心了。
周成財因此一蹶不振,直待到了來家地界方才漸漸緩和一些。
周海家在鎮江府與江寧府交界之地,歸鎮江府管轄,算是個經濟富饒之地。隻是去歲連降暴雨,長江上遊水量劇增,堤壩被毀,田園被衝,地勢稍低的村莊幾乎全部被洪水淹沒。而周家坐落在長江支流處,因著洪水肆虐,不得不四處逃生。
如今洪水已經退去,好些外逃的百姓也陸續歸了家鄉。被洪水肆虐的地方如今又蓋上了房子,炊煙繚繞,而村落不遠處的田地亦種滿了莊家,碧油油的一片,而在這莊稼地裡,好些人戴著枯黃的草帽,彎著背拔著野草。而田埂上,幾個孩子追著家裡的大黃狗跑著笑著。
張氏眼尖,老遠就看到幾個熟識的人,忙跑過去打招呼。
周家這麼一大群人披麻戴孝的回來,早就驚動了村裡人,有人見是周成祖跟周成財兩兄弟,忙跑過來問道,“哎呦呦,這是咋的了?誰沒了?”
不一會兒村子裡周姓之人全部湧了過來,此次逃荒沒了好幾個老人,現如今周家宗族中輩分最大的人乃周成祖的小爺爺,亦是這村子裡的村長。此人輩分雖大,但年紀不大,隻比周老漢大個十二歲,不過去年遭了水災受了苦難,整個人蒼老了許多。此次水患好些人家東奔西離,有的在逃難路上就沒了,連個像樣的墳都沒有。他們周家這個村,現如今也不過回來了小一半人而已。
“能落葉歸根就好。”周成祖小爺爺周建金紅著眼眶說道。說的時候,他一直握著周海的手腕,不住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周老漢沒了雖可惜,但周海回鄉更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整個村子裡的人都擠在周建金的家中看熱鬨,隻是礙於周海一家子與眾不同的穿戴氣質,不敢上前攀談。倒是幾個往年跟張氏關係好的婦人見了,將張氏拉扯出堂屋,一群人圍在她身邊道,“乖乖,你家這個二弟瞧著不簡單啊。”“可不是,你沒瞅著他那媳婦,模樣暫且不說,那穿戴打扮,乖乖,地主家裡都比不得。”
張氏被人圍著,少不得說了當初認親的過程。眾人邊聽邊咋舌,“不得了了,鐵蛋她娘,你家這是要發達起來了啊。”
外頭人熱熱鬨鬨的說著,屋內,周成祖則帶著周海春暖等人見見本家親人,周建金樂嗬嗬的連連道好,“成祖啊,你娘跟你小妹呢?”
周成祖一頓,倒是周成財上前道,“當初逃難時,娘帶著妹妹與我們走散了,現如今也不知道在哪兒。當初若不是遇著二哥,隻怕我也餓死了。”說著說著,周成財沒忍住哭了起來。他也實在沒臉將真實的情況告知同族親人,若真說了,他這輩子還能抬頭看人麼。
他以前總以為他娘做的所有壞事都是為了他,現如今才發覺,是他想多了。這些日子他也想開了,就當娘在逃荒時遇了難。
周成祖看了眼周成財,到底沒說什麼。說來,他這個三弟還真不是什麼壞人,就是好吃懶做,貪圖享受了些。當年在老家的時候,他們大房日子過的艱辛,老三也從未踩幾腳或者言語諷刺的。他沒勸過小王氏善待他們,也沒跟著小王氏一道欺負過他們。
周建金聽周成財這般說,暗道小王氏命不好,比不得周老漢。雖說周老漢後來遇了害,可好歹認回來二兒子,還過了段不愁吃喝的日子。
“成財啊,你也莫要再哭了,雖說你爹娘沒了,但你好歹還有兩個弟弟。對了,此次你爹入祖墳,你們可有選好陰陽先生,這風水日期都得看好了,你們這些子孫後代日後才能順順利利的。”周建金沒再細問,話題又繞回喪事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