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長。”
“……我是來向宓大人辭行。”
沈朗臉色大變,快步走到門口。
他伸手推門,門紋絲不動。
沈朗就想起來這屋子非同一般,他做再多都是無用功。
而外間的聲音依舊清晰傳來,話題裡還提及了自己。
外間。
宓八月沒有和沈栗婉轉,“司長現在的身體的確不適合再負擔詭器,我替百眼選了個新的繼任者,沈朗。”
沈栗愣了愣,“這個繼任者的意思……”
宓八月說:“百眼是效果司長很清楚,也方便以後沈朗管理司夜府。”
這回沈栗真的不明白了,他直言說:“宓大人不打算自己掌管司夜府嗎?”
宓八月:“我不擅長管理。”
沈栗覺得臉疼,“我看近日宓大人將司夜府管理得很好。”
宓八月搖頭,“我不會長期待在這裡。”
一直以為宓八月意圖司夜府的沈栗觀察了這些天,覺得有宓八月在的司夜府不僅沒有變差反而欣欣向榮,他才下定決心可以安心離去,把位置徹底給宓八月騰出來,以免引起宓八月的不滿和猜忌。
結果宓八月卻告訴他,她人都不打算留下。
在沈栗神思不屬時,宓八月卻和他聊起了司夜府後麵的發展意向。
“光靠夜遊報向百姓普及詭怪知識不夠全麵,我發現大部分百姓都不識字,府學隻開放給權貴子弟,私塾參差不齊,就讀的孩子也少。包括司夜府收留的弟子們也是練武窮文,大多字都認不全。”
內間作為大字認不全一員的沈朗臉色羞紅。
沈栗被話題吸引,“宓大人的意思?”
宓八月說:“我打算開辦個夜遊班,免費給孩子教學。”
“免費?”沈栗抬頭,恨自己眼瞎,否則真想看看宓八月現在是什麼表情,“宓大人大善,然而這免費學堂所需費用非同小可。”
宓八月說:“我出。”
沈栗啞然。
宓八月接著說:“錢財好解決,反倒是令人信服的管理人不好找。沈朗有潛力也有聲望,到底還是年輕了些。”
時至今日,給沈栗旁觀和冷靜思考的時間已經夠了,宓八月直接說:“我想請司長擔任這個夜遊班的管理人,並將沈朗培養成一位合格的繼任者。”
半晌過去,沈栗說:“我知宓大人沒必要哄騙我,然而,”他低頭苦笑一聲,語氣泄露了這些天堆積於心的自愧,“我卻覺得自己未必能擔此大任,我管理司夜府多年直到近來才發現自己的失敗,無法為下屬伸冤,令其受儘委屈。不得百姓信賴,未令百姓安心。自認為的四下太平,卻連孩子吃飽穿暖都沒為他們做到,他們提起願望竟隻是吃一頓好的。”
“司長!”
“司長……”
劉氏雙胞胎齊聲喊道,想勸卻被沈栗抬手阻止。
沈栗扶著桌子站起對宓八月彎下腰。
“那日我對宓大人不敬,誤會大人目的不純,在此鄭重與大人道歉。您有大德,司夜府有大人,是福不是禍。”
他連鞠三躬,然後在劉氏雙胞胎的攙扶下告辭離開。
在內間心情萬分複雜的沈朗發現眼前擋住自己的門開了。
他還沒動,腳下的地板強行動了把他送到宓八月麵前。
沈朗一口驚叫堵在喉間。
宓八月說:“都聽清楚了。”
沈朗點頭,他有一堆疑問和想法想述說。
宓八月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手一招,本在內間的毛絮球出現她手裡。
“沈司長的身體已經承擔不了詭器。”這是假話,有她在一旁威脅的情況,百眼就算再入沈栗體內也不敢作亂,沈栗自然就能繼續使用詭器。
然而宓八月不需要一個優柔寡斷的司長,隻想要個仁善負責的人民教師兼表麵工具人。
“你是目前最適合的繼任者,有詭器在身才算真正的夜遊使,獲得威懾他人的能力。”
沈朗說:“班師姐和劉師兄他們都比我的資曆高。”
“資曆不代表適合。”宓八月將百眼丟給他,“詭器也會擇主。”
沈朗哪裡敢讓這麼珍貴的詭器掉到地上,萬一摔壞了怎麼辦。本能去接後,手上卻傳來異樣,所看一幕讓他臉色大變。
那毛絮球融入他手裡不見了蹤影!
下一刻,他雙眼難受異常,眼淚洶湧流下。
他哪裡知道,詭器和普通人融合從來不會憐惜,人越痛苦恰好方便它吞神。現在這份痛苦已經是百眼礙於宓八月的約束,小心翼翼下的結果。
“不想沈司長離去的話,現在就去將他說服留下,打感情牌也好,責任牌也罷,苦肉計也可以用上。你們都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這裡也是你們共同的家,在孩子有獨立能力之前,沒有哪個家長真能放心離開,他一時陷入沒做好大家長的失落中,這正好是你們回應他的時候。”
沈朗聽懂宓八月的意思,顧不上眼睛的刺痛,應聲而去。
他走後,宓八月就吩咐宅靈,“接下來幾天誰來求見我都不見,有任何事都讓他們自己解決,要用錢方麵……”
她感受到房內的空氣似乎稀薄了些,仿佛有無形的存在吸了一口氣,將空氣吸走憋住。
“放心,他們不敢多要。”宓八月道。
被發現小心思的宅靈用沉穩的管家音說:“是,我很放心。”
宓八月不戳穿它,回去實驗室做她放下一半的研究。
至於司夜府之後的發展,自然有該煩的人去煩,近期的發展藍圖她已經鋪展好,啟動金方麵也能到位,她也可以隱居幕後乾自己的事。
當日,uu看書 沈栗原是想低調安靜的離去,不驚起一絲塵埃。
沒成想沈朗帶領所有預備弟子攔住他去路,齊聲求他留下,聲聲都是對他為司夜府付出的認可。
沈栗聽著這慰心之言,又聽見沈朗聲聲更咽,稱心中害怕,還沒學過使用詭器的常識卻已融入百眼――作為百眼的前任使用者,深受百眼折磨過的沈栗哪能不知其中要害。
他看不見,也就不知道沈朗借著剛融入詭器帶來不適的眼淚裝哭喊,實際上樣子算不上淒慘,連他想象中痛苦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這一撫慰、擔心、著急之下,沈栗就被留下了。
沈栗留下,劉氏雙胞胎也自然留下照顧。
隔天,情緒冷卻下來的沈栗倒沒後悔留下,而是擔心自己言而無信會不會引起宓八月不滿,讓對方誤會他昨日種種是欲擒故縱,還有心爭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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