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會死很多人嗎?”他朝著江冬梅吼。
江冬梅也傻眼了,明明她的記憶裡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我夢裡的就是死了人,死了很多很多的人,一定是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
她張嘴解釋,但白文興卻不敢太信她了,反問道:“你也說了是你的夢裡,夢裡的事情能做得了準嗎?你既然說有地方出了問題,好,那你就說到底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
白文興等著江冬梅的解釋,可江冬梅的嘴張張合合半天,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她一直以來和白文興說的都是自己能預知未來,現在也萬不能改口她是重生的。
沒有哪一個男人不介意自己的女人跟彆的男人好過,即便那已經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但她要是說了,白文興肯定立馬變臉。
可不說自己是重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解釋。
再一個,她自己也很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也會變得和上輩子不一樣。
她記得很清楚,上輩子出事後,許從周就是第一批去現場搶險救災的,而且這一去的時間還很久,並且回來後的許從周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處在一種十分恐怖的狀態,她當時連話都不敢跟他說。
就算現在想起來許從周回來的時候的樣子,她還是覺得有些害怕。
可這麼記憶深刻的事情,它就是變得不一樣了。
難道——
江冬梅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難道也有彆人重生了嗎?
而且重生的那個人還把這件事上報給了國家,國家相信了,並且做出了相應的對策?
江冬梅陡然發現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誤區。
她重生了,她有著上輩子那麼多的記憶,她為什麼一開始要把目光定在江秋月的身上,定在趙長熙的身上。
和他們相比,誰能比得上國家這個龐然大物。
既然這個重生者能被相信,那麼她為什麼不能被相信。
這一刻,江冬梅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蠢了!
她應該早一點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上交上去,說不定早就被國家接到首都,現在早就過上了人上人的日子了。
到那時,她還不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一個趙長熙,在那時候又算得了什麼呢!
江冬梅心裡後悔不迭。
她一定要想辦法出去,把自己上交給國家,她相信國家肯定會報答她的。
和江冬梅一樣,白文興現在也開始後悔離婚並娶江冬梅這件事了。
江冬梅是有預知能力不假,但這種預知卻並不完全準確,前幾次是他運氣好都成功占到了便宜,可若是他以後信了她的預知結果做出了完全和國家政策相反的舉動,豈不是找死嗎!
再者說,既然江冬梅有預知能力,那這個世界上難道就江冬梅一個人特殊嗎?
這個國家這麼大,保不準就有其他人有這個本事。
江冬梅剛才還十分肯定自己的預知,那萬一彆人也有這個預知,還和國家聯係上了呢?
既然江冬梅剛才那麼肯定死了很多人,那麼若真的有其他人也有預知能力,也夢見了這個,然後上報上去,那國家順勢做出相應的對策豈不是順理成章。
不過,要是他現在把江冬梅上交上去,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白文興心裡躍躍欲試,可轉而又想到他之前已經瞞了很久並且還從中得利了,況且江冬梅可不是省油的燈,不會那麼聽話。
他擔心立功不成,回頭還要被定性為犯錯誤,再處置他就不好了。
越想,白文興就越覺得恐怖。
他錯了,他不應該貪圖江冬梅之前帶來的一點點蠅頭小利,他應該早就把江冬梅交出去就好了,說不定還能撈一把大的,也不用陷入如今這個地步,結果害了自己。
白文興心裡也後悔不迭,開始想怎麼才能從江冬梅那裡弄到更多的預知以圖將來,並且還要不能連累自己並把江冬梅給甩掉。
心懷鬼胎的兩個人均不知道對方的算計,繼續過著麵不和心也不和的日子。
十月,十年革命徹底結束,各地平反活動紛紛展開。
作為勞改場的主任,白文興自然忙得飛起,每天都要應付外麵大城市過來的人,一時間也顧不上江冬梅最近在乾什麼。
江冬梅早就準備好了要跑路,自然有事兒沒事兒盯著白文興,也知道他這段時間肯定會很忙,因此有心算無心,還真被江冬梅找到機會從白文興那裡偷到了一些文件和公章,給自己寫了證明蓋了章。
而後,她又等了兩天,悄摸收拾了東西,又在家裡扒拉了一圈錢,趁著又有大人物來找白文興的時候,準備跑路。
江冬梅自以為自己聰明並且做的很隱秘,想著白文興肯定不會發現,就算事後白文興發現她不在家的時候,她都已經上了火車,還管什麼天和地。
到時候她再找白文興報現在的仇。
白文興最近忙,也確實沒有發現江冬梅在屋裡的小動作,但他又不傻,早就叮囑了自己其他的兄弟幫他看著江冬梅每天乾啥,千萬讓她不要接近任何一個外麵來的人。
江冬梅之前為了能從勞改場出去勾搭他,誰知道後麵會不會勾搭上其他人,他既不想給自己戴上綠帽子,也不想江冬梅被其他人發現。
雖說江冬梅的那個預知現在證明有一定的問題,但是至少有些會發生的事情是真的,他將來說不定還能用得上,哪能讓彆人知道這些秘密。
反正他現在也不能把江冬梅給交上去換更多的東西,他又因為江冬梅連婚都離了,那為了保險起見,就必須把江冬梅捏在自己手裡才行,不然他豈不是虧大了。
一直盯著江冬梅的人見到江冬梅鬼鬼祟祟往外走的時候,一人轉身去找白文興說這件事,另外幾個腳一抬就跟了上去。
最近的風氣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們這些以往在彆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監管者如今也沒什麼可怕的了,加上白文興之前一直對他們耳提麵命,不許他們再像以前那樣對待彆人,要懂規矩講禮貌,不能隨便亂來,現在更有外麵的大人物時不時過來,萬一見到什麼不好的,回頭有的是辦法收拾他們。
因此跟著江冬梅的幾個人也沒第一時間將江冬梅攔下來,省得鬨出什麼動靜被人發現,反而一路悄摸跟著江冬梅。
直到離遠了,他們又見白文興也得到了消息,已經追了上來,才從後麵現身,緊追兩步把江冬梅攔了下來。
江冬梅沒想到自己竟然被發現了,登時心下大駭。
還不等她作出反應,白文興就吼了起來,“江冬梅,你想乾啥?”
江冬梅見識過白文興在勞改場是怎麼收拾彆人的,她也曾是被收拾的一個,當下顧不得其他,轉身就跑。
這裡的勞改場就建在山林田地間,就算離遠了一段距離,路上依舊不是農田就是山地。
江冬梅深知自己肯定跑不過白文興他們那幾個高壯的男人,為了不被抓住,隻能一路七拐八拐往林子裡麵鑽。
這時候可不是後世,山裡的野豬、野狼多的是,江冬梅在前麵悶頭跑了一會兒後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兒了,她雖然害怕遇見野豬、野狼,但後麵的人追的實在是緊,她更不想被抓住,就隻能繼續往草木更茂密的地方鑽。
一路磕磕絆絆,就在江冬梅越來越緊張的時候,前麵真的出現的野豬的身影。
他們鄉下人都知道野豬發起瘋來力氣極大,一般人還真不敢招惹。
江冬梅傻眼了一瞬,條件反射地“嗷”了一聲,掉頭就跑。
被驚嚇到的野豬刨了下地,低吼著追了上去。
白文興他們見到江冬梅掉頭,以為前麵沒路了,就紛紛攔在江冬梅的麵前,吼道:“跑啊,你再跑一個給我看看!”
江冬梅哪顧得上搭理他們,悶頭往白文興的身上撞了一下,繼續跑路。
白文興沒料到都這樣了江冬梅還敢橫衝直撞,瞬間被撞了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
他一時間怒從心起,抬腳從後麵往江冬梅的腰上狠狠踹了一腳。
江冬梅悶哼一聲倒在地上,臉被雜亂的叢林劃傷,有些地方甚至還滲出了細小的血珠。
江冬梅倒吸一口涼氣,還沒來得及爬起來,頭發又被白文興一把薅住,逼得她不得不後仰著頭。
就看見白文興拽著江冬梅拖了幾步,照臉扇了她一巴掌,咒罵道:“賤人!”
江冬梅被打的眼冒金星,想要說話又疼的開不了口,一瞬間隻以為自己肯定要死了。
白文興扇完一巴掌後還不覺得解氣,又抬腳踹了江冬梅一下,開口想要繼續喝罵的時候,身邊的兄弟忽地拽了他一下,“老大,快跑!有野豬!”
“什麼!”白文興跟著大驚,順著彆人指著的地方看過去,一頭極為肥壯的野豬正刨蹄子往他們這邊奔來。
“艸!”白文興這時候可顧不上什麼江冬梅了,拔腿就往山下跑。
野豬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要逼近了。
江冬梅心裡的絕望已經成堤,生死麵前,她用儘最後的力氣爬起來,繼續跌跌撞撞往外跑。
可就在下一瞬,她隻感覺一種無法言說的巨力撞在她的後腰上。
江冬梅感覺到了自己的騰起,也感受到了重重落地的滋味。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起了那天被她甩出去撞在牆上撞壞了腰的杜春花,原來她當時也是這麼疼的嗎?
昏過去的一瞬間,江冬梅甚至都不敢再奢求自己還能有醒過來的機會。
不過她的運氣好,野豬撞飛她之後就沒再管她,又一路追著前方嗞哇亂叫的白文興幾個繼續奔襲。
白文興這些人平時在勞改場作威作福慣了,身體底子倒是不怎麼好,即便生死時速也很快被雄壯的野豬追上,被撞被踏被撕咬。
等到這群人最後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傷的傷、殘的殘,唯一還能被稱作幸運的是沒有人因此失去性命。
江冬梅最終也被救了,並且很幸運的是野豬的那一撞並沒有讓她和杜春花一樣下半身直接癱瘓,不過也讓她斷了兩條腿,加上被發現的時候有些晚了,送到醫院搶救的時候已經治不好了。
還有一點就是,江冬梅先因為白文興的那一腳被林中草木劃傷臉,後來又因為野豬那一撞,直接在尖銳的石頭上又剮蹭了一下,直接毀了容。
等到江秋月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據說江冬梅是真的瘋了,比當初的杜春花還要崩潰。
白家也把江冬梅趕出家門不管了。
反正白文興現在也廢了,當時和江冬梅結婚的時候也沒領結婚證,他們白家不認這個走到哪兒禍害到哪兒的掃把精。
江家這邊到底沒能真的不管江冬梅的死活,把她接了回去,並且還問江秋月能不能回家給江冬梅看看,就算不能讓江冬梅走路,那和杜春花一樣能拄拐也行,免得家裡還要找人照顧她。
自許從周和閆勝利走後到現在,兩人一次也沒回來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江秋月想了下,最近的事情不算多,最終決定讓楊雙雙幫忙照顧許斯頤幾天,她還是回去一趟。
楊雙雙聽到江秋月說完後,實在忍不住說:“我怎麼忽然覺得你大嫂挺可憐的呢!”
江秋月也覺得王佳麗有點可憐,就說:“我先回去看看具體什麼情況再說。”
楊雙雙點頭,“斯頤我會給你照顧好的。”
晚上孩子放學回家後,江秋月就和許斯頤說了要離開幾天的事。
許斯頤想了下問道:“媽媽,我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江秋月搖頭,“你年紀太小了,媽媽一個人路上帶著你不放心,你就在家跟著乾媽,媽媽隻是去幾天,很快就會回來的。”
爸爸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現在媽媽也要走,許斯頤小朋友有些不太開心。
可是媽媽也是有正事,他隻好點點頭說:“那好吧,不過媽媽你要早點回來哦。”
江秋月笑著揉了揉小朋友柔軟的頭發,“放心,媽媽肯定很快就回來。”
第二天,江秋月就把許斯頤交給了楊雙雙,然後找了許從周的警衛員將自己送到了火車站。
警衛員有些不太放心江秋月一個人出行,江秋月上火車前還忍不住問道:“嫂子,要不然我陪您一起去吧。”
江秋月搖頭,“不用了,我一個人更方便一點,你也回去吧,我過幾天就回來了。”
江秋月一路輾轉火車、客車,回到了柳月灣。
給江冬梅看過後,江秋月便對著其他人搖頭說:“不行,她的腿治不好了,倒是臉我可以想想辦法,但完全複原的可能性很低。”
江家的其他人唉聲歎氣,江冬梅一直空洞的目光倏然轉向江秋月,嘶啞著嗓子問道:“我……真的廢了?不是你不想給我治?”
江秋月已經見識過江冬梅太多的惡意,因此也不在乎,直接說:“我的醫術還沒有神奇到那個地步。”
“是啊!”江冬梅收回目光不再看江秋月,低低自喃道:“這樣重的傷,後世都治不好,你又怎麼可能治得好。”
說著,也不知道她又想到了哪兒,忽地又笑了起來。
屋裡的其他人被突然笑出聲的江冬梅嚇了一跳,王佳麗直接一個白眼道:“你又發什麼神經啊!”
江冬梅還是笑個不停,“哈哈哈哈……”
好一會兒後,她又忽然頓住,目光一寸寸掃過屋裡所有的人,最終定格在江秋月的身上。
初秋的落日從門外散落在江秋月的身上,她渾身都散發著一種讓人覺得移不開眼的光。
“真美好啊!”
她心想。
上輩子的江秋月就是這樣,光鮮亮麗,幸福漂亮。這輩子明明她已經試著做出改變,把她認為不好的許從周推了出去,江秋月依舊還是過上了讓她羨慕嫉妒甚至恨的日子。
為什麼?
為什麼不管是許從周還是趙長熙,對她和對江秋月一直都是兩種態度。
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她也沒時間去想這個問題,隻覺得一定要想方設法過上比江秋月好的日子才舒服。可現在她每天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倒是讓她回味了一遍以前的種種。
她一開始在想,江秋月之所以每次都過得這麼好,或許真的是江秋月是天生的主角命,有主角光環。
可後來她越想越多,就越發現她和江秋月之間的區彆越大。
她一時間想不明白這種區彆到底有多少,可或許這就是她兩世都比不上江秋月的原因。
可惜她已經沒時間去想,也沒機會想明白了。
頂著這樣一個殘廢的身體和毀壞的容貌,後半輩子都要依靠彆人的施舍才能苟延殘喘,她受不了也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但她想,如果再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學一學江秋月。
當天晚上,江冬梅用不知道什麼時候藏起來的碎碗片,在屋裡自殺了。
發現這一情況的是早起給一家老小燒飯的王佳麗。
“啊——”
隨著王佳麗震破天的嗓音響起,一屋子老小很快就聚集在了江冬梅的房間門口。
隻有江秋月因為住在江立業的屋子,離得稍遠些,來的也比其他人晚了幾步。
等江秋月到的時候,杜春花已經趴在江冬梅的身上大哭起來,江道義也紅了眼。
江秋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樣的場麵,也對江冬梅的選擇有些唏噓,便轉身出門,順便給江立業打了個電話。
江立業趕回來的時候,江冬梅的喪事已經處理完了。
他雖然很厭惡江冬梅一直在家惹事,但真到了這一刻,還是不由自主地傷心。
江秋月和他一起在家多待了兩天,然後又離開。
等到回去後,她除了先安撫許斯頤外,還去文工團找了陳紅纓。
知道江冬梅這些年做的事情以及自殺的消息後,陳紅纓也沉默了許久,眼眶也忍不住有些紅。
好一會兒後,她才說:“都是她自己做的選擇,怪不得彆人,希望要是有下輩子的話,她不要再這樣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