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宗。”箜篌沒有想到她與桓宗的距離, 就隻隔了一個院子。她拎起裙擺小跑過去, 跑到一半時停下腳步, 仔細觀察幾眼,確定這是真的桓宗以後, 才繼續朝他跑去。
跨上台階,箜篌還沒說話, 桓宗已經伸出手,輕輕的, 穩穩的拽住了她的袖子。
“我難受。”黑黝黝的眼眸看著箜篌, 裡麵似有無限委屈。箜
“怎麼了,怎麼了?”箜篌扶住他的手臂, “是身體不舒服?”
桓宗緩緩搖頭,他低頭看著箜篌眼底的擔憂與焦急,輕輕淺淺的笑了。
“難受還笑……”箜篌在收納戒裡找了找, 取出一粒凝氣丹喂到桓宗嘴邊, “先把這個吃了。”
含住藥丸,桓宗聲音沙啞:“謝謝。”
“不客氣。”她看了眼四周,大聲問, “秘境之靈,你還在不在,我們可不可以出去了?”
沒有人回應。
箜篌抬高嗓音:“秘境……”
“彆叫了。”一身玄衣的秘境之靈出現,帶著白色麵具的他, 永遠是沒有表情的模樣,“公共場合, 不得大聲喧嘩。”
“可這裡隻有你我三人。”箜篌道,“算不得公共場合,桓宗也不介意我喊大聲一些,對吧,桓宗?”
桓宗點了點頭,龍吟劍在手中出現。
秘境之靈往後退了一步,冷聲道:“以你們的心境與能力,再留在我這個秘境中,也沒有什麼用處。”他一揮手,箜篌與桓宗麵前出現了很多塊玉牌,這些玉牌外形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彆。
“這些玉牌是很多寶箱的鑰匙,你們可以從中挑選一把。”秘境看著桓宗,“五百年後,你們不要再來了。”
箜篌順手挑了一塊玉牌,順口抱怨道:“我們也勉強算得上有朋友之誼了,你竟然如此無情。”
“我隻是秘境,不需要有感情。”秘境之靈不想跟箜篌多說,“選好了就走。”
“等等!”箜篌見秘境之靈又打算直接消失,連忙叫住他,“寶箱我可以不要,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忙。”
秘境之靈轉頭看她。
箜篌雙手合十,眼巴巴的看著他:“你可是仙人留下來的秘境,比其他秘境厲害,心地也一定很善良,幫幫忙啦。”
“吹捧的手段對我沒有用,秘境是不會有感情的。”秘境之靈語氣冷淡,“你想要我幫你什麼?”
“我想知道某些藥材在什麼地方,還請告知。”箜篌朝秘境之靈行了一禮。秘境之靈身上有仙人留下的神識,肯定也就知道一些仙人才知道的東西。
“藥材?”秘境之靈看了箜篌一眼,這個人類女性身體健康,亦無暗疾,根骨心性也不錯,是個有仙緣的人。倒是她身邊這個男人,雖然根骨資質出眾,也有幾分仙緣,但是靈台卻出了問題,若有不慎,恐怕修為隻能止步不前了。
“對,這些藥材,您可知道它們在何處?”箜篌把藥方交給秘境之靈。
秘境之靈接過一看,這是幾千年前的藥方,用於修士心境不穩,靈台破裂。但是由於藥材太過昂貴,很多修士若是靈台被毀,就隻能等著壽元耗儘的那一天。
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這個藥方又重現於世。
上麵這些藥,在主人飛升之時,已經是舉世難尋,現在的修真界靈氣越來越稀薄,又如何長得出這些稀世藥材?
“放棄吧。”身為秘境,他學不會人類拐彎抹角的說話,“上麵很多藥已經滅絕,你找不到的。”
“不試試,誰也不知道結果。”箜篌道,“請告訴我它們曾經所在的位置。”
“我隻知道其中三樣藥材曾經的位置。”秘境之靈見她堅持,指了指其中三位藥材,“無妄海之南,聽風穀底,還有……”
秘境之靈頓了頓:“凡塵界。”
“凡塵界?”箜篌從凡塵界來,知道凡塵界靈氣有多稀薄,沒想到這味名叫蒼玉耳的藥,會在人間界,“在人間界什麼方位,我們要怎麼才能找到他?”
“我不知道。”秘境之靈道,“據傳這味藥是是一位帝王,為了拯救他心愛的女人,日日用帝王之血灌溉,最後養出來的花。我不曾見過,腦子裡有關這味藥的消息,就是一千八百年前的人間界。”
“一千八百年前……”箜篌快速推斷一千八百年前是什麼王朝。
一千八百年前是西鳳朝的天下,帝王桑羽對發妻情深義重,發妻病逝以後,便沒有再娶。深情的男人少有,從一而終的帝王更是難尋,所以儘管過去了近兩千年,仍舊有無數女子提起這位帝王。
越是難得的東西,就顯得越珍稀美麗。
對於後宮女人而言,桑羽的行為就像是一個夢,一個屬於其他女人的夢,她們都是觀夢人。知道夢有多美,卻永遠碰觸不到。
“多謝告知。”箜篌朝秘境之靈行了一個大禮,秘境之靈往旁邊避了避。這個女人身上有龍氣與仙緣,他受不了她的大禮。
“你們走吧。”秘境之靈道,“五百年後,你們兩個不要來了。”
箜篌走了幾步,停下腳步轉頭看秘境之靈:“我們走了以後,你要獨自一人在這裡待五百年嗎?”
秘境之靈側身而立,沒有看她亮晶晶的雙眼:“我不是人,也不懂你們人類的寂寞。”
“可是當你擁有人的身體,學會了人類的語言,知道退讓與懼怕以後,與人又有什麼差彆?”箜篌無法想象,在一個空蕩蕩的地方獨自待五百年是什麼樣的感受,“要不要……出去看看?”
“現在的修真界與幾千年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你不好奇麼?”箜篌覺得,一個懂得思考,還會在桓宗強大武力下選擇退讓的秘境之靈,已經與人無異了。
“我很好奇。”秘境之靈用沒有起伏的語氣道,“可是我是主人留下來的意誌,我想幫他看到下一個飛升者出現。等你們修真界有了新的飛升者出現,我會出來看看的。”
“可是……我們淩憂界已經一千年沒有飛升者出現了。”箜篌有些不忍,“你要一直等下去嗎?”
秘境之靈很認真的點頭:“一千年沒有,那就等兩千年,兩千年沒有那就等五千年,隻要淩憂界不消失,我就不死不滅,沒有關係。”
看著秘境之靈戴著麵具的臉,箜篌竟在白白的麵具上,看到了幾分堅持與可愛。
“也許一百年後,就會有人飛升,到時候你就自由了。”箜篌朝他揮了揮手,“那……下次見。”
秘境之靈看著她,就在箜篌以為他會說出什麼不舍的話時,他開口了:“修真界現在的女修,都像你這般聒噪麼?”
箜篌:“……”
“告辭,不送。”箜篌轉身拽住桓宗的袖子,往外走出。
秘境之靈也不動怒,看著她與桓宗離去,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結界之後,站立的姿勢也沒有變過。風吹起他的頭發,彈指間整個秘境被細細密密的雨水籠罩。
一場花雨,算是他為這個“朋友”送行?
走出結界,外麵是巨大的金殿,金殿上漂浮著許多散發著金光的箱子,這大概就是秘境之靈所說的寶箱?
手中的玉牌不受控製地飛了出去,與中間某個寶箱重合在一起,寶箱打開,一件散發著五彩霞光的法器掉在箜篌手裡。
法光閃耀過後,箜篌才看清這竟然是一把極其漂亮的傘。
傘不知用什麼製成,似煙似霧,傘柄上刻著“斂息”二字,她撐開傘,傘骨瑩綠舒適,幾乎沒有女子能夠抵擋它的美。
隨後她就發現,她周身的氣息被收斂住了,此刻的她看上去與凡人無異。她扭頭朝桓宗看去,發現桓宗手裡捧著一條法氣四溢的飛仙裙,裙子漂亮得讓她移不開眼,但是……男修開出這種裙子,能有什麼用?
“給你。”桓宗把裙子交到箜篌手裡,“我用不了這個。”趁著箜篌不注意,他把右手背在身後,把一件並不太起眼的普通法器放進了收納戒裡。
“那你的師妹師姐……”箜篌覺得自己還是要假裝矜持一下的。
“我沒有師姐,師妹們又都沉迷於劍道,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桓宗溫柔一笑,“與我最親近的女修,就隻有你了。”
“桓宗,你、你……”箜篌收起傘,拍了拍胸口後捂著臉,“你彆這麼笑。”
再這麼笑下去,她怕自己控製不好兩隻手,會往桓宗臉上蹭。自己怎麼會是如此厚顏無恥的女人,簡直愧對老姬家列祖列宗,對不起師父師兄的教導。
“是我這樣不好看?”桓宗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失落道,“抱歉,下次我會注意。”
“不不不,你沒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這個笑太好看了。”箜篌見桓宗垂眸哀愁的模樣,哪還顧得上自己是不是厚顏無恥,“很好看,超級好看,我怕其他女修沉迷於你的容貌之下。”
“不會。”桓宗牽住她的手往殿外走。
在秘境中為了不猜錯陣法,箜篌經常被桓宗牽著手,現在再被桓宗牽著,她連一點排斥都沒有,跟在他身後乖乖走著:“為什麼不會?”
殿門打開,外麵百花飛舞,細雨霏霏,漫天的花雨就是最美的畫卷。
“我隻笑給你看,她們就看不見了。”桓宗回頭,微笑著看箜篌,“這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