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請。”
雲華門眾人踏進殿內, 發現裡麵有很多雍城風格的擺件, 仆從們溫言軟語, 溫柔得都不像是琉光宗的修士了。
後殿林斛沒有進去,他站在九曲回廊的入口處道:“請諸位貴客好好休息, 在下就不進去打擾了。”
“有勞。”秋霜不得不承認,在接待方麵琉光宗十分熱情認真, 甚至考慮到了每棵花草樹木,所謂“賓至如歸”也就是這般了。
箜篌朝林斛眨眼笑了笑, 跟在秋霜後麵進了內殿, 林斛站在回廊上,目送著他們走遠。
也不知公子與箜篌姑娘在一起單獨相處這麼久, 有沒有互明心意?現在人這麼多,他就算有心想問,也不好開這個口。
主殿這邊, 桓宗與金嶽簡略說起這一年多以來, 在外麵的所見所聞,提到雲華門時,他神情溫柔了起來:“這個宗門看似懶散, 行事也無章法,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
金嶽見他僅僅提到雲華門,都會露出溫柔的模樣,忍不住在心裡直歎氣, 所謂愛屋及烏,他徒弟是愛上一個人, 就愛上了一整個門派。
“他們教弟子是寬鬆卻不縱容,護短卻不胡攪蠻纏,是一個……懶散中帶著清醒的宗門。”桓宗道,“最可怕的是,世人總會覺得這個門派最好說話,最好欺負。但是事實上,得罪雲華門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這麼多年,雲華門從來這幅樣子,沒有再上進一步,但也沒有倒下。”
金嶽緩緩點頭,他從不敢看清雲華門這個宗門,這麼多年以來,總有大宗門異軍突起,但又會在短短兩百年內隕落,雲華門卻不一樣,看似沒有哪樣拍在頂尖之位,但偏偏不容忍小覷。
這是一個看似邪門,被天道庇佑的宗門,實際一切好運,都來源於他們自身。若把雲華門得到的一切,歸功於天道,隻能說明這個人眼界與心境還不夠。
這是一個聰明而又理智的宗門,同樣有著博大的胸懷。
金嶽到現在還記得,在他還年輕的時候,聽到外麵有人拿雲華門開玩笑說事,與他同坐的雲華門弟子卻跟著諸多百姓一起笑,拍著大腿講一些無足輕重的宗門笑話。
那時候他不懂,問那位雲華門道友為何要這麼做。
那位道友說,普通凡人壽命隻有短短幾十載,修行在他們心中是一個遙遠又無法觸及的夢,私下裡拿他們開個玩笑,尋些開心,並不是大事。又不是說他們雲華門壞事做儘,人品敗壞,其他的就隨他們去吧。
當年的他,隻覺得那位道友太過隨意,連宗門的名譽都不在乎。後來他也常聽到百姓說雲華門的事情,雖然拿他們調侃,但語氣裡卻帶著幾分親近,若是雲華門與哪個宗門發生衝突,那些普通百姓不自覺就偏向了雲華門。
雲華門對百姓的縱容與尊重,讓壽命短暫的百姓對他們多了幾分天然的維護。
從那以後,他突然就明白過來了,雲華門其實沒有錯,做錯的是他,他太“高傲”了,因為自己能夠修行,能夠擁有漫長的壽命,所以不自覺便把百姓放在了低等的位置上,而且毫無憐憫。
想明白這個道理以後,他突破金丹大圓滿修為,一躍成為了元嬰修士。所以儘管他後來做了琉光宗宗主,琉光宗與雲華門相隔甚遠,他對雲華門還抱著天然的好感。
聽聞徒弟與雲華門的弟子有男女之情時,金嶽從未擔心過,甚至為他感到高興,雲華門弟子的身上,有著琉光宗弟子身上不能擁有的一股精氣神。
“你與箜篌姑娘,如何了?”金嶽道,“身為兒郎,你又比她年長三百來歲,行事上要寬厚,要懂得哄女孩子開心。”
桓宗用戲謔的眼神看金嶽,師父一生不近女色,在這事上竟然還有經驗?
“這是什麼眼神?”金嶽瞪大眼睛,“出去一段時間,竟然也學會了跟為師開玩笑?”
桓宗單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師父,您看錯了,徒兒這是仰慕的眼神。”
金嶽一臉驚駭,他這個連話都不愛說的徒弟,竟然能說出這種俏皮的話?看來以前的傳聞沒有錯,雍城是個有著神奇魔咒的地方,進去的人就不想再出來,就算出來了,也會染上一些雍城的習慣。
“沒大沒小。”金嶽笑罵一句,“知道你跟小姑娘約好等會見麵,去吧去吧,為師這張老臉,可比不上小姑娘鮮嫩。”
桓宗淡笑,後退兩步,朝金嶽跪了下來:“徒兒祝師父修為大漲,這些年徒兒不爭氣,讓您擔心了。”
光芒撒進大門,投在桓宗的背上,拉出一條黑色的影子。
金嶽背著手站著,神情一點點溫和起來:“起來吧。”
“是。”桓宗拱手退出大殿,衣袍輕輕晃動,踏上一隻仙鶴的後背,穿雲而去。金嶽仰頭看著厚厚的雲層,突然笑出了聲。
來得比較早的昭晗宗,聽說雲華門的弟子已經到了,並且被安排在仲璽真人管轄的山峰上時,有些弟子忍不住感慨,看來琉光宗與雲華門的關係是真的很親密,聽說以前仲璽真人住的山峰,是從不安排外客進入的。
劍修們喜靜,仲璽真人沉迷修行,所以不喜外人打擾。這次竟然把喜歡玩樂的雲華門安排在此峰,可見其中的親近味道。
“師兄,你說會不會是琉光宗與雲華門要聯姻?”綾波小聲對長德道,“上次九鳳門想與琉光宗搭上關係,結果慘被拒絕,丟了不大不小的臉。說不定是因為琉光宗沒有看上他們,看上雲華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