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是一個喜歡熱鬨的人, 所以她常常會去逛街, 會跟師姐們一起買東西, 也喜歡跟同門們一起玩鬨。沒有在凡塵界皇宮裡待過的人,永遠不知道冷清有多可怕。
重重宮闈之下, 沒有人主動陪你說話,更沒有人陪著一起玩鬨, 宮人們看她的眼神,不是在看活人, 而是看一件能夠移動的工具。長久處於這種環境的人, 脫離以後就很害怕重新回到這種環境中。
落入小世界以後,箜篌以為自己會害怕, 但是看著望不到邊際的藍天,還有茂盛的草地,竟沒有恐懼的心態。或許是星宿門後的十年讓她越來越耐得住寂寞, 也或許是她知道門外有桓宗在等他, 雖然兩人不在同一方世界,但她相信,若是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桓宗一定會打開小世界的通道,衝進來救她。
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在桓宗麵前,箜篌知道自己是被偏愛的。
待在小世界的前二十年, 箜篌無數次回憶自己的這一生,遇到的所有人, 最終想到的就是師父把她從皇宮中帶出來的那一幕,還有桓宗笑著放開手,讓她來小世界的一幕。
師父救贖了她沒有自由的人生。
桓宗救贖了她想要為百姓做些什麼的心。
師父給予的她是愛,桓宗給予的也是愛,師兄師姐們給予她的是愛,就連雍城百姓給她的蔬菜水果還有微笑都是愛。她這一生,幾乎所有的美好都來源於修真界,她並不想讓他們受到邪修的傷害,甚至因此喪命。
她愛桓宗,愛師門所有人,也愛雍城那些可愛的百姓。
這種感情不應該是狹隘的,不是選擇了某一個人,就要拋棄某個人。
她不是紅袍女,不是青籮王後,不是紅言,每個人遇到的人不同,得到的感情不同,結局也不同。她不想用彆人感情的結局套用在自己身上,那是對自己情感、命運、甚至是心靈的束縛。
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人,也沒有一步都不變的道路。
從元嬰到出竅期,箜篌花了二十年。從出竅期到分神期,箜篌花了足足六十年時間。這六十年裡,她開始思念桓宗、師門,還有師門膳食堂裡的各色膳食,不知道等她出去的時候,膳食堂與五味莊在一起研究了多少新鮮的菜式出來?
越是思念,箜篌就越清醒,想要美好一直持續不斷,就隻能不斷的變強,才能守護擁有的一切。
堅強、勇敢、小愛、大愛、堅持、守護,這是箜篌修行路上漸漸領悟到的東西,這是雲華門想要弟子明白的道理。
後麵二十年,她的身體瘋狂吸收著小世界的靈氣,她的身體就像是永遠吃不飽的饕餮,最終在九十五年的時候,就被小世界嫌棄地提前扔出來了。
見到桓宗的那一刻,箜篌顧不上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不是漂亮,頭發沒梳是不是沒有想象,就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她在小世界裡,已經想過一百次自己與桓宗結為道侶的排場,見到真人以後哪還忍得住。
“下月初八就是好日子,你們可以去成親了。”望宿看著已經碎裂成塊的玉璧,本來就冰冷的臉變得更冷了,“月星門偏僻苦寒,就不留二位了。”
箜篌偷偷用靈氣探了一下桓宗的經脈,經脈渾厚有力,靈台也修複得隻剩下中間一道小小的縫隙,她若無其事的從桓宗懷裡跳下來,躬身行禮,“多謝門主。”
“不用。”望宿的目光落到兩人身上,移開視線走出殿外,一句話隱隱約約傳了進來:“日後不要怨我便好。”
“他是在趕人嗎?”箜篌把飄在臉頰旁的頭發彆到耳後,扭頭笑眯眯地看桓宗,“想我了沒有?”
“想。”桓宗嘴角露出笑意,箜篌身上的靈氣已經能夠收放自如,乍眼看上去,身上的修為還沒有進入小世界前高,但是桓宗知道,這是進入了返璞歸真的境界,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我也想,小世界太無聊了,不僅沒有人,除了花草樹木,連個活物都沒有。”箜篌比了一個十的手勢,“後麵幾十年,我每天至少要想你十遍。甚至連我們如果舉行結道大典,我要穿什麼樣的法衣,戴什麼樣的頭飾都想了無數遍。”
“你想穿什麼法衣,戴什麼頭飾,我給你煉製。”桓宗輕笑出聲,箜篌的眼清靈生動,小世界裡一百年的時光,並沒有讓她改變多少。
兩人多年未見,仿佛從未離開過,情意正濃。箜篌踮腳在他臉頰上偷偷親了一下,笑容像是占了大便宜:“望宿門主說下個月初八是好日子,肯定不會騙我們。那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初一。”
“啊……”箜篌失望道,“豈不是還有一個多月才能舉辦結道大典?”
“咳咳。”殿外的青元乾咳幾聲走進來:“一個月剛剛好,我們兩個宗門也來得及準備以及下帖邀請賓客。”
“青元師叔,你怎麼在這裡?”看到青元,箜篌有些意外。
青元把這幾年待在月星門的事說了一遍,包括還有兩味藥沒有找到的事。箜篌聽完以後,抓過桓宗的手,從他收納戒裡取出雲華門給他寄來的美食,盤腿坐下開吃:“可饞死我了。”
喜好美食的人,為了修煉一百年都沒吃過什麼好東西,這是什麼樣的精神,是為了美好修真界無私奉獻的大無畏精神。
看著箜篌的吃相,青元默默扭過頭,看來仲璽真人對箜篌是真愛,不然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能含情脈脈地看著她,連他這個師父都不想多看兩眼。
桓宗蹲在她身邊,用手帕幫她擦著嘴角,眼神溫柔得像是要把箜篌揣進心口。
“既然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那我們去一趟無妄海吧。”箜篌扭頭看桓宗,“我運氣這麼好,琉光宗找不到的東西,說不定有我在就能找到了呢?”
青元:“……”
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心,究竟是怎麼養成的?
“不……”桓宗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箜篌打斷了。
“桓宗,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會依著我,現在隻是去一趟無妄海,你就不同意。”箜篌趁機摸了摸桓宗的臉,故作嚴肅道,“你是不是在外麵有彆的女人了?”
青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