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先生的眼中有光。
他怕我消失似的不敢移開目光,死死地盯著我,像是在確認我剛剛說過的話是真是假。我沒有說話,隻回望他,在相顧無言中默然又篤定。
前所未有的篤定。
氣氛剛好,應該做一些不合時宜的事。
但眼下還有更加麻煩的事要解決。
我和蔚先生捧著茶杯雙雙坐下。
我沒有第一時間和他去聊謠言和熱搜的事,反而問他:“蔚先生,如果我說,我日後想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你會怎麼看?”
蔚先生問:“喜歡做的事?”
我認真解釋:“可能還稱不上多熱愛,但卻是過去的目標,也是偶爾想起來會覺得遺憾的事。”
“我當然支持你。”蔚先生語氣斬釘截鐵,“無論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當我們聊到這些東西的時候,蔚先生似乎有點高興,情緒顯而易見的高漲,好像對我所說的“以後”很感興趣。
因此,我的語調也輕鬆了起來:“之前,蔚先生說以為我喜歡演戲,其實並不是,我隻是在竭力做好本職工作,習慣了事事認真。但是最近,我越來越意識到自己被生活所桎梏,也明白了原來我的人生還有其他選擇,所以不想再這麼渾渾噩噩下去了。”
蔚先生麵露心疼,抱住了我,安靜地聽著。
我眼神平靜,一字一句道——
“蔚先生。”
“我想退出娛樂圈。”
當年選擇進入娛樂圈,是因為陰差陽錯、走投無路,隻能去闖最險的捷徑。現在有路可選,有未來可以期盼,我忽然想做些“何枝願意”,而非“何枝應該”做的事。
有了期盼的人,很難得過且過。
當然,即使要退出娛樂圈,也不會是現在——一方麵,我還有張導的電影需要拍攝;另一方麵,和公司簽署的合同也要半年多才能到期。
“雖然至今回想起來,我仍舊感謝那年星探說服我進公司,感謝健哥和小戴的支持,感謝公司和蔚先生的幫助。但是這已經不是我想走的路了。”我凝視蔚先生,緩緩說道,“我的想法是,下半年和一嶼的合同到期後,我應該不會續約了。”
可我和一嶼的緣分應該就到那時為止了。
在那日子到來之前,我還是會儘心儘力、全力以赴地完成眼下的工作,讓公司、粉絲以及張導的團隊滿意。相信即使我離開,他們也會有很好的未來。
隱退的話如果說給其他任何一個人聽,比如健哥、比如小戴,他們恐怕會大吃一驚,一定會先問為什麼,然後再勸阻我。但是蔚先生沒有訝異,也沒有任何勸阻的意思。
他隻問我:“然後呢?離開娛樂圈之後,你打算去哪兒?”
“返回學校。”我說,“然後潛心鑽研喜歡的學科吧。”
說起來,我的性格本就不適合娛樂圈——我沒有強烈的野心和圓滑的脾性,做不來阿諛奉承的事,更不渴望萬人矚目星光璀璨。如今,當初的迫不得已都成為了過去,我難得有了比較強烈的期許,不想再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生活。
聽到這裡,蔚先生很緊張。
他凝視著我,認真地問:“……那,我呢?”
我一怔,完全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我們還和現在一樣。”
“我們還是戀人。”蔚先生說,“對嗎?”
“是戀人。”我忍不住笑了,“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蔚先生轉過臉去。
“……好奇。”
我開玩笑:“蔚先生在害怕嗎?”
難道他是在害怕我會在有個其他目標之後,放棄和他的感情嗎?
蔚先生無言片刻,然後沉聲說:“……一點點。”
“一點點。”我笑著低聲重複,“其實應該我害怕的。”
聞言,他不解地看向我。
“為什麼?”
我回答:“因為我離開一嶼之後,就再也不能給公司創造價值了。”
最初我因拍小成本網劇意外爆火,稍微有了點名氣,後來陰差陽錯跟了蔚先生,被分到王牌經紀人健哥的手下。一番波折直到今天,公司花費在我身上的投資儘數回了本,自己還算有點價值。
我也還清了負債,手中的錢甚至有了些富裕。
而當初和一嶼簽訂的合同,其中的很多條款都明顯傾向於我,連簽約期限都短到稱得上“自由”。對於一個剛入行的新人來說,就算後期我為公司帶來了不錯的營收,但最開始的時候,肯定是我占了更多的好處。
因此,如果我沒有續約,而是選擇離開、或者加入其他娛樂公司,那麼一嶼總歸是要有所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