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年少喪母,身邊最親近的人,除了祖母就是這位嬸娘了。
祖母憐惜他沒了親娘,對他格外疼寵。嬸娘鄭氏,對他就更好了。用百依百順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喜歡騎射習武,不喜讀書。鄭氏為他說情,免了他讀書之苦。
他衝動易怒,發起脾氣來不管不顧。總是鄭氏為他收拾殘局,私下裡還常誇他英勇無雙。
他喜歡寶馬良駒,時常一擲千金。鄭氏從不阻攔,庫房裡的銀子他用多少有多少。還補貼私房銀子給他花用。
就連前世他傷了江六的腿,衛國公夫人婆媳兩個登門來討伐,鄭氏也悍然護在他身前,不容衛國公婆媳辱罵他半個字。
……嗬!
多好的嬸娘!
十餘年一點一滴的水磨功夫,將他“捧”成了一個人見人厭聲名狼藉的紈絝公子!令他目中無人自信狂妄!令宣和帝對他心生厭惡不滿,生出另立賀為平國公世子之心!
十六歲那一年,他在軍中的比武場上,和家將們揮刀比試。
戰至正酣血流暢湧時,忽然頭暈目眩雙腿發麻。其中一個家將“收刀不及”,一刀傷中了他的臉孔。
那個家將,因“誤傷”主子“悔恨莫及”,當場揮刀自儘。
而他,麵容被毀,右眼被廢!成了眾人眼中的廢人。
太夫人遭此重擊,大病一場。之後,患了風疾,嘴眼歪斜,連句利索的話都說不出口。內宅徹底落入二房之手。
一個廢人,當然不能被封世子。遠在邊關的平國公,主動上奏折,為侄兒請封世子。平國公世子之位,終於落在賀的身上。
意氣風發的賀,在聖旨到平國公府的那一日,露出了自得的笑容。轉頭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輕蔑鄙夷。
鄭氏對他,也沒了往日的疼愛和憐惜,慢條斯理地吩咐他搬出淩雲閣:“淩雲閣素來是平國公世子的居處。如今聖旨已下,阿才是平國公世子。你還是早些搬出來才是。”
世上最傷人的,是殘忍的話語。
世間最醜陋的,是無情的真相。
他可以握拳揍人,可以踹飛鄭氏和賀母子兩個。
可縱使這麼做了,又能如何?
失去的一切,都已無可挽回。
鄭氏的偽善麵孔,一裝就是十幾年。賀對他的“友愛”,也從無疏漏。就連父親賀凜,都未生出疑心。更遑論他人?
十六歲的賀祈,嘗到了悔恨莫及的痛苦和心酸。在眾人的輕蔑鄙夷中,他默默隱忍兩年。在十八歲時,祖母病逝。平國公府,徹底成了鄭氏母子的天下。
他領著忠心於自己的親兵侍衛離開京城,去了邊關。
賀家男兒,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在內宅忍辱偷生,還不如死了的好。
……
過往種種,在心頭翻湧不休。
隻要他一伸手,就能將眼前這個虛偽陰險狠毒的婦人捏死……隻是,這麼死,實在便宜了鄭氏。
而且,他要堂堂正正地做平國公世子,不宜明著動手。
賀祈眸色深沉,並未理睬鄭氏,旁若無人地從鄭氏身邊走過。
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