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兩人心有靈犀。
這一刻,程錦容心頭掠過同樣的念頭。
裴皇後安然無事就好。
至於闖進保和殿,會不會惹來宣和帝的猜疑忌憚,這都是以後的事了。此時,誰也顧不上這些。
沒等杜提點起身行禮,裴皇後便輕聲說道:“杜提點不必行禮,全心照顧皇上便可。”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床榻邊坐下。
杜提點低聲應了。
宣和帝喝了寧神湯藥,陷入昏睡中。腰腹處的痛楚,卻未完全減退。不時因痛苦發出一聲聲低吟。一張溢滿了冷汗的臉孔,異常慘白。
裴皇後坐在床榻邊,俯視著這張因痛楚扭曲的臉孔。
宣和帝是天子,也是人。是人就有弱點,不可能無堅不摧。
這些年,她一直驚懼心虛,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宣和帝察覺。從女子的角度而言,她也懼怕宣和帝的親近。
是她太過懦弱。
現在,她這麼俯頭看著宣和帝。心裡所有的畏怯和恐慌,竟全數散去。
程錦容默默地凝望著裴皇後。
她親眼看著裴皇後一點一滴地改變。從一開始的驚喜,到後來的欣慰,再到現在,她卻已有了隱約的憂心。
裴皇後對她這個女兒的疼愛,毋庸置疑。不管到了何時,她在裴皇後心中,都是最重要的。
今日,裴皇後闖進保和殿,也是為了確定她的安危。
可是,裴皇後漸漸變成了真正的中宮皇後,和宣和帝的糾纏,也越來越深。裴皇後還會記得年少時恩愛的夫婿程望嗎?
這個念頭一浮上心頭,程錦容便將之揮開,不願再深想。
……
永安侯站在門外數米處,臉上沒什麼表情。
程錦容的冷漠,裴皇後的鳳威,永安侯的憤怒又無可奈何……種種念頭,掠過裴璋的腦海。口中像飲了一大杯苦酒,苦澀濃烈。
禦前侍衛當值時,可以走動,卻不能隨意說話。
更何況,現在也絕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可裴璋,還是忍不住靠近永安侯,低聲說了一句:“常院使被杖斃了。”
永安侯臉上的神情繃得更緊了,略一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曉。
常山死不足惜。
事實上,永安侯早就動了殺心。若非程錦容警告他不得輕舉妄動惹人疑心,幾個月前他就要了常山的命。
今日常山死在宣和帝的盛怒之下,死在眾人麵前,免了他動手。也少去了許多麻煩。於他而言,也是好事一樁。
可這意料之外的杖斃,卻在永安侯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霾。
自程錦容進宮後,所有的事都在急劇的改變,早已脫離了他的掌控。他和裴皇後之間的地位,也徹底對調。
現在,牢牢占了上風的人不再是他,而是裴皇後,是程錦容。
裴璋心情紛亂,還想再說什麼,賀祈忽地說了一句:“皇上尚未醒來,裴校尉請勿多言。”
裴璋和永安侯的低語,也可被視為在議論天子病症。
裴璋無法辯駁,生生咽了這口悶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