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2 / 2)

劉誌全也沒想到娘反應會這麼大,聽到媳婦的話更加煩燥:“我咋知道,娘這些天已經提過幾次分家了。”

話一出口,三個人心裡同時起了一個念頭:娘說分家,不是在嚇唬他們,而是真這麼想的,否則不會幾次三番提出來,還一次態度比一次強硬。

可現在不想分家的是他們!劉誌全不說了,媳婦挺著個肚子,劉保國還脫不了手,一分家至少三四年得他一個人掙工分養活四口人。劉誌雙更是,他手裡除了五十斤麥子,連一分錢都沒有。

還沒有媳婦,分了家馬上吃飯就成問題。

劉誌全大步邁到正房門前,拍著門虛著氣喊:“娘,娘你開開門,剛才是我著急說錯話了,不是嫌你丟人,更不是不想讓你進門。”

王彩鳳也走過來跟著賠小話:“娘,誌全他不敢埋怨你,就是不會說話,你自己的兒子你還不知道他咋回事兒。”有氣都撒你兒子頭上吧,現在分家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劉誌雙就一句話:“娘,我不分家,誰分我也不分。”分家我馬上得餓死。

正房裡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仿佛屋裡沒有人一樣安靜。

夏菊花不是沒聽見幾個人說的話,而是懶得理他們。今天要不把幾個人給治服了,以後抱怨的話還不知道聽多少。加上一天下來這事連著那事,夏菊花也是個人,能撐到現在已經到極限了。

還有心思跟他們細枝掰葉的說道理?她一個農村老太太,講不出道理來!事兒已經應下了,不願意讓老娘乾,離老娘遠遠的。。

這一晚夏菊花沒出來吃飯,甚至打破多年習慣連洗漱都省了,讓兄弟兩個更加不安,一回一回跑到正房門前敲門,都沒敲開。見正房一直不點燈,王彩鳳還讓劉保國也敲過兩回門,結果沒好使。

他們幾個是什麼時候睡下的,睡的好不好,夏菊花一點兒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第幾次敲門聲中睡著的,卻是在黑暗之中醒來的。

離天亮還有一會兒,夏菊花再一次認真想分家的可能性,得出的結論仍然是現在不是時候:彆的不說,住處就成問題。如果分家還住在一個院子裡,低頭不見抬頭見,她不敢保證自己真在兒子需要的時候袖手旁觀——當娘的,啥時候對兒子也狠不下那個心。可能隻的孫氏那樣的奇葩例外吧,夏菊花歎了口氣,仍做不到孫氏那樣狠心。

分家分不成,那就想想生產隊的事兒吧。夏菊花的性格就是這樣,凡是自己答應下來的事兒,總想做到最好。她應下當生產隊長,是為了早些提醒大家備荒,怎麼提醒又是個問題。

想到天麻麻亮了還沒想出頭緒,夏菊花躺的骨頭疼,翻身下地出門。一開門,劉誌雙正蹲在門口,眼巴巴的看著房門呢。

一見夏菊花出門,他騰地站了起來,可把完全沒準備的夏菊花嚇了一跳。可能蹲的時間太長,劉誌全腿麻的不聽使喚,邁一步就停到了原地,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叫娘。

那張臉是真沒法看。夏菊花沒好氣的問:“大早晨你蹲這兒想嚇唬誰呢?”

劉誌全這個委屈呀,他是怕娘一心真想分家,才想出這麼個笨辦法堵著,希望娘能第一時間聽到他的道歉。誰知道娘竟覺得是在嚇唬她,跟他說話的口氣說不出的嫌棄。

“娘我哪敢嚇唬你。”劉誌全一邊活動著自己的腿腳,一邊又虛著氣說:“娘,我昨天真不是埋怨你,就是有點兒擔心你。你彆生我氣了,咱們真不能分家。”

夏菊花淡淡瞥他一眼:“咋就不能分,我看這家早分早好,省得跟老院你奶奶似的,弄得個個兒子都跟仇人似的。”

一直聽著動靜的劉誌雙也披著衣裳出來了,正好聽到夏菊花的後半句話,一邊伸袖子一邊說:“娘你跟我奶能一樣?我奶那是偏心到沒邊,你可從來都是一碗水端平。”

夏菊花心裡嗬嗬一聲,老娘上輩子最希望聽到的就是你們能說我一碗水端平,最後卻人人說自己偏心另一個。現在跟我說一碗水端平?

她真的冷笑出聲了:“彆給我戴高帽子,我這碗水以後隻端自己的,平不平用不著你們管。”說完轉身向後院去了。

廁所就在後院,夏菊花上後院的目的很明顯,劉誌全和劉誌雙自然不能追上去求原諒,隻好等在正房門口。一等就等到王彩鳳打著嗬欠從屋裡出來,見他們兩個直直杵在那兒也嚇了一跳。

一問說是在等娘,王彩鳳都覺得服氣:“娘去那麼長時間沒回來,你們咋不叫我一聲讓我去看看,萬一娘出點兒啥事兒不是耽誤了嗎。”村裡不是沒有老人上廁所上沒的。

當然娘還算不上老,可凡事都有萬一不是。

王彩鳳擔著心,挺著大肚子急三火四的往後院走,正與檢查完兩兄弟昨天勞動成果的夏菊花碰了個正著。夏菊花有些納悶的問:“你走這麼急乾啥,碰著了咋整。”

“嘿嘿,我不是聽誌全說娘老半天沒回前院,擔心娘嗎。”王彩鳳見著婆婆放下心來,臉上的笑與劉誌全一個模子扣出來樣討好:“娘,你不生誌全的氣了吧?”

“我生啥氣。兒大不由娘,他都有兒子的人了,有自己的主意看不上我這個當娘的,不是常有的事兒嘛。”夏菊花聲音可平靜了。

“誌全他不敢。”王彩鳳拍著胸脯給男人做保證:“他要是敢這麼想,我頭一個不跟他過了。娘,你就看保國的麵上饒他這回,下回他再敢不聽娘的話,我跟娘一起和他分家。”

這還是自己上輩子不愛說話的兒媳婦嗎?夏菊花認真看了王彩鳳一眼,看的王彩鳳就差舉手向天發誓言了,夏菊花才說:“你跟著著急上火的什麼用,我都不上火。”

不上火連晚飯都不吃,躲著兒子不見麵?王彩鳳心裡嘀咕,臉上的笑一絲沒落:“我哪兒有娘心寬,要不我咋寧可跟誌全分家也跟著娘過呢。”

話酸的夏菊花直倒牙,快步就回了前院。王彩鳳挺著肚子跟著,嘴不停的替劉誌全保證著。夏菊花當聽不見,對劉誌全兄弟兩個更是視而不見,倒是在飯桌上給劉保國一個笑臉,算是讓三個人看到了希望。

這是夏菊花當生產隊長的頭一天,吃完飯把碗一推,她起身就往外走。王彩鳳不管把粥喝了一臉的劉保國,跟著起來送到院門口,小心的問:“娘,中午你想吃點兒啥?”

夏菊花還是沒吭氣,王彩鳳看著婆婆遠去的背影,回來衝兄弟兩個苦笑一下:“娘這回是真生氣了。”

劉誌雙飛快的把粥扒拉乾淨,起身追了出去,快到生產隊門口了才追上夏菊花,發現他娘一直不停的打量不遠處的場院。

“娘,你看啥呢?”劉誌雙跟劉誌全最大的不同,是他不會一直跟夏菊花認錯,而是要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娘,他知道錯了。

這不,問到正事兒,從起來就沒正眼看過兒子的夏菊花,也開口了:“場院連個背風的地方都沒有,編席太糟罪了。”現在生產隊就指望著編席掙點兒現錢呢。

“供銷社訂的新席不是編的差不多了嗎?”劉誌雙也有犯愁的看著高高的葦垛。割葦子不是輕鬆活,秋天的時候好不容易割下來的,婦女們現在還沒用上一半,要是以後都不編了,是有些可惜。

他們娘倆對著葦垛入神,上工的人陸陸續續來了之後,都站到他們身後,跟著一起看葦垛。直到陳秋生一聲哨響,夏菊花轉身才發現,編席的婦女們竟都站在自己身後,有些好笑的問李常旺家的:“今兒咋沒招呼我呢?”

李常旺家的眼睛同樣沒離開葦垛:“隊長,你說等供銷社的訂單完成了,咱們的席還編不編?”

夏菊花肯定的點了點頭:“編,為啥不編。”新花樣的席不收了,舊樣式的席也是錢。

等到派活的時候,李常旺家的才知道夏菊花說的為啥那麼肯定:男人們該修渠的先跟夏菊花去地裡,不修渠的往地裡運農家肥。

婦女們不管會不會編席,都跟著編席的人一起先編葦簾子——葦簾子就是把粗細相等的葦杆綁在一起,除了紮緊外沒啥技術含量,同樣的編葦簾子工分低,一天隻記四個工。

“誰要是這回不編葦簾子,下次也彆跟我說想學編席。”夏菊花一句話,就讓嫌天冷工分低要回家貓著的幾個婦女停在原地了。

見話有效果,夏菊花接著往下分活。剩下的都是一些零碎的活計,比如喂牛打掃牛棚喂豬之類的,原來負責的人接著乾就行。

聽了夏菊花的安排,社員們其實心裡也鬆了一口氣:新生產隊長不是兩眼一抹黑是好事,不把原來生產隊長的安排全都否決了,則是再好不過的事。所以大家應的整齊,走的快當,看上去比往天上工可精神多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