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1 / 2)

出了五爺家的院門,劉誌雙的頭就耷拉下來:“娘,那人是不是跟著我們一起回來的?”

這還用問嗎?夏菊花扭頭看了劉誌雙一眼,還衝他笑了一下:“沒事的,就算是跟著你們一起回來的怕啥。還省得我明天跑縣裡一趟呢。”

她這麼一說,劉誌雙更自責了:“都怪我,回來的時候應該在縣裡繞兩圈好了。要不應該往孫家莊那邊走走,等天黑再回來。”

聽聽,劉誌雙熟悉一點兒的地方也就是個平安莊和孫家莊,最多加上一個夏家莊,讓夏菊花怎麼責備他?

說白了,在去黑市賣麥子之前,劉誌雙也不過是個隻去過幾趟縣城的、有點兒小聰明的農民,還是個連生活經驗都欠缺的年輕農民。

“人家這是鐵了心想買咱們手裡的東西呢,就算你們想繞道,人家就不會多來幾個人跟著你們?”現在夏菊花想的是,那人能讓劉誌雙三個平平安安回平安莊,已經不錯了,要不半路把人截下,夏菊花除了答應人家的條件,還敢報告公安或是紅小隊嗎?

正是出於這一點考慮,夏菊花才做出自己見一見那個人的決定。就是不知道,現在主動權掌握在人家手裡,想用粉條掙點兒錢的願望,還能不能實現。

一進家,夏菊花就讓劉誌全兩口子在東廂房呆好了,又讓幾個侄子老實在西廂房呆住了,不管聽到正房有啥動靜也不許出來。接著就讓劉誌雙站在院門口等著,自己則回了房裡等著。

“兄弟,原來你不是瓜窩鋪的,是平安莊的呀。”一會兒,隱約聽到有人跟劉誌雙打招呼。不用問,劉大喜已經把人領來了。

夏菊花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來,拿起暖壺往杯子裡倒水的手有些顫抖,等倒第三杯水的時候手才好些。也是在她把第三杯水倒好,劉誌雙領著人進來了。

“娘,來客了。”劉誌雙仍試圖掩飾夏菊花知道他去黑市賣粉條的事實,夏菊花心裡突然一暖。

不管怎麼樣,這個兒子到現在能想著護著親娘,她挺知足,連帶著看跟著劉誌雙一起進來的人,也是滿麵笑容,雙手平穩的端著水杯,笑著讓客:“來了呀,快坐著,凍著了吧,喝口水暖和暖和。”

一連串熱情的招呼,加上滿麵的笑容,不光劉誌雙和劉大喜兩個人看愣了,跟著進來的齊衛東也愣症了一下,狐疑的看了劉誌雙一眼。

劉誌雙也想不到親娘這麼平靜,衝齊衛東強笑了一下,隨著夏菊花讓客:“坐,齊哥你坐。”

夏菊花一邊給人遞水,一邊笑問:“姓齊?誌雙你是啥時候認識的齊同誌,咋沒聽你說起過呢?齊同誌一看穿戴,就不是我們農村人,家是哪兒的?”

齊衛東打量著眼前這個碎嘴的農村婦女,臉上帶笑的接過水,嘴裡應付著:“呀,我跟誌雙剛認識沒兩天,就想著快過年了,來家裡看看。我家就是縣城裡頭的,嬸子啥時候去縣城,到我們家坐坐。”

“那可挺好,我都好幾年沒去縣城了。家裡窮呀,沒錢去縣裡乾啥。”夏菊花半真半假的感歎著。

齊衛東再次打量眼前的農村婦女,想從她的神情之中看出聽到內容的真假,偏偏人家語氣真摯、連眼神中都帶些愁苦,聽上去看上去都很象那麼回事。

於是齊衛東又看向劉誌雙和劉大喜,就見兩人臉上有不同程度的愧疚之色,心裡覺得夏菊花可能真是不知道兩人在外頭做的事。

也對,這兩個人一看都已經成年,心眼自然比一輩子隻知道種地的農村婦女活絡,估計也怕家裡人擔心或是反對,所以才瞞著家裡頭悄悄做買賣。

想到這兒,齊衛東再向夏菊花笑的時候就真誠了些:“誌雙是個能乾的,嬸子以後還怕沒機會去縣城?”

夏菊花歎一口氣:“能乾啥能乾,天天家裡都抓不著人影,有活都指望不上他。”說到這兒想起坐著的是來找兒子的朋友,不能讓他在朋友麵前失了麵子,不好意思的衝齊衛東笑了一下:

“不過現在是冬閒,生產隊也沒什麼活兒。他願意跑就讓他跑兩天吧。要是開了春還這麼瞎跑,就耽誤掙工分了。”

既然知道劉誌雙兩人做的事兒不想讓家裡人知道,齊衛東更認為抓住了兩人的把柄,自然不會讓夏菊花的話落到空地上,點頭讚同。

兩人一直聊著沒啥營養的話題,足足十來分鐘過去了,夏菊花才想起來問:“哎呀,看我越老越胡塗了,都沒問齊同誌你大晚上過來,吃飯了沒有。等著,我給你做飯去。”

齊衛東連聲讓夏菊花不用忙,聲稱自己是吃過飯來的。可哪兒架得住實在的農村人開口要給客人做飯,是任何勸阻都阻止不了的,最終隻好由著夏菊花去了廚房。

等夏菊花一出門,齊衛東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誌雙兄弟,你對哥哥可是一句實話都沒有呀。我就納悶了,嬸子這麼實在的人,你咋沒跟著學學呢?”

不實在的劉誌雙,很想告訴齊衛東,她娘從來沒跟彆人有的沒的扯過這麼長時間,所以你從哪兒聽出她實在來了?偏偏人是自己招惹來的,隻能滿臉通紅的再次向齊衛東道歉:

“齊哥,你也看出來了,我們就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家裡會漏點兒粉,想著趁過年換兩個錢。可是咱們去的那個地方,我們不也是怕……這不,我剛回家多一會兒,齊哥你就找過來了。”

彆光覺得我們不說實話,你自己做的事兒也不咋地道。

齊衛東沒想到自己都找到門上了,劉誌雙竟然還有話堵自己,臉上有些下不來:“我這不是想著跟你做買賣……”

“齊哥。”劉誌雙很緊張的看了看門外頭,眼神裡竟帶著些狠意,大有齊衛東再說下去,他就跟人撕破臉的架勢。

彆說齊衛東,就邊端著碗的夏菊花也被劉誌雙突然冷冽的聲音給驚著了。真看不出來,自己這個老兒子真有幾分小聰明,竟然領會了自己剛才跟齊衛東東拉西扯的用意,還配合的這麼好。

既然兒子配合,夏菊花自然不能讓劉誌雙和齊衛東真在自己家裡翻臉,一邊進門一邊出聲:“齊同誌等的不耐煩了吧?”倒讓齊衛東以為自己剛才隻顧指責劉誌雙,沒聽到夏菊花出廚房的聲音,而劉誌雙聽到了才出聲製止自己。

看來倒是個謹慎的人。這年頭做敢去黑市做買賣的膽子都不小,膽大還謹慎的人卻不好找,倒是該認真考慮一下長期跟這個青年農民合作的事兒了。

思量間,齊衛東就聞道一股酸辣帶著蔥香氣,刺激了自己的味覺,不由往夏菊花端來的碗看去:碗是農村常用的老粗瓷碗,裡頭暗褐色的一團湯水上,漂著紅乎乎的辣椒油,撒了切得細碎的蔥花,湯水裡冒尖的好象就是自己惦記的粉條。

可是味道卻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嬸子這做的是什麼,聞著可真香。”齊衛東一笑,站起來接過夏菊花手裡的碗。

“農村能有什麼好東西,還不就是家裡漏的粉條子。我想著天怪冷的,讓你熱乎乎吃點兒去去寒氣。你可彆嫌棄嬸子手藝不好。”

齊衛東聽了忙笑:“哪兒能呢,我還頭一回這麼吃粉條呢。”說著不客氣的呼嚕呼嚕吸了起來。

這還是夏菊花上輩子趕集的時候,集上有賣酸辣粉的小吃攤子。她不愛吃辣不想吃,也舍不得錢,可架不住劉保國幾個想呀。

一碗酸辣粉沒幾塊錢,孩子多了就不是夏菊花承受得起的。因此借著在人家小吃攤子邊上買東西的理由,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也學了個**不離十。

酸辣粉好吃,就是得有好湯。現在夏菊花沒有什麼湯頭,很擔心的看著齊衛東,想知道他對自己這碗本地沒有的吃法做何評價。

劉誌雙和劉大喜有些哀怨的看了夏菊花一眼,要不是齊衛東還有,都想問問她記不記得人家齊衛東是騎自行車來平安莊的,而他們兩個全憑腳走,更累也更餓!

“嬸子好手藝!”齊衛東吃完後衝著夏菊花豎起了大拇指:“我都想著跟嬸子學學咋做的了,回家也讓我娘嘗嘗,你不知道,我娘最愛吃辣的。”

“這有啥難的。”夏菊花心裡一定,臉上的笑那叫一個和煦:“家裡漏了不少粉條呢,等一會兒你走的時候,讓誌雙給你多裝點兒。”

屋裡另外三個人一齊看向夏菊花,夏菊花一臉榮幸的說:“你可是城裡人,這麼老晚還能來看誌雙,可見跟誌雙的交情是真好。跟城裡人交上朋友,平安莊誌雙他們這輩兒裡,你可是頭一個。”

“娘。”劉誌雙帶著些不滿叫了一聲,又看了齊衛東一眼,仿佛埋怨夏菊花為啥把家裡的秘密,就這麼毫無防備的說給一個外人聽。

夏菊花嗔怪的看了劉誌雙一眼:“齊同誌不是你的朋友嗎,再說咱們家的紅薯是生產隊分的,又不偷不搶,不過是老輩有這份手藝,自己想過年吃個新鮮,還不能漏粉咋地?”

“能,那咋不能呢。”齊衛東現在就愛跟夏菊花說話:“嬸子你們過年想吃個新鮮,還能自己漏點兒。我們想吃,大起早到供銷社排隊都買不上呢。”說完故意歎了一口氣。

夏菊花就有些躊躇:“那麼難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