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2 / 2)

被逼得沒法兒,夏隊長隻好帶著夏菊花打開不知鎖了多長時間的門,冷笑著說:“夏隊長,張主任都說讓你自己找了,你就辛苦點兒吧。”說完也不管夏菊花咋找,自己扭身就走。

為了防止夏菊花問他問題,那貨竟然帶著所有的紅小隊一起上街抓壞分子去了。

夏菊花被這樣孩子似的賭氣行為,搞得好氣又好笑,一想紅小隊的人不在跟前催著,她能多找一段時間,說不定能找著呢,馬上就平了氣。

小時候夏菊花見過三叔打瓦片,對那模子多少有些印象,摸索著找到堆放木器的地方,慢慢翻了起來。很快,夏菊花心裡,就推翻了自己剛才對紅小隊隻是孩子氣的想法,看著一件件被破壞的農具,她隻想罵人。

多少好好的家什,都被砸的缺頭少尾,沒牙斷齒。那東西就算原來是地主家用的,後來不是也都成了集體財產?咋能這麼糟蹋東西呢。

邊心疼邊翻找,夏菊花把看起來能修修用的東西都挑到一邊,繼續找打瓦片的模子。等她終於找到的時候,長出了一口氣:幸虧找到了,幸虧沒壞,幸虧翻到一半就找著了,要不夏菊花光看著挑出來的農具就得心疼死。

敗家孩子,知道要打這些東西得費多少工費多少料嗎,關鍵是跟打瓦片的模子一樣,好些東西可能都沒人會打了!

不行,她得把這些東西都帶回去。

咋能在紅小隊的眼皮子底下,把明顯不是打瓦模子的東西帶走,可把夏菊花給難為夠嗆——雖然紅小隊不見得認識哪樣是打瓦片的模子,可夏菊花翻出來的明顯不是一種東西上的,他們還能看不出來?

想來想去,還真讓夏菊花想起一個人來,就是原來跟王彩霞一起去平安莊拉葦席的車老板兒,他是夏隊長的親叔,要是讓他來替自己拉東西,夏隊長應該不會也不敢反對。

怕紅小隊的人突然回來,夏菊花連門都沒鎖就跑去供銷社,等夏車老板兒趕著馬車跟她一起重回紅小隊時,夏隊長正一臉陰沉的站在門前。

“夏隊長,你找東西就找東西,找完走了不打聲招呼不說,連門都不鎖,萬一丟了東西咋辦?!”

“就你們這破銅爛鐵的,還有人肯偷?再說,壞分子不都讓你們抓完了嘛,能有人敢到紅小隊來偷東西?”夏車老板兒不慣著親侄子,把夏菊花不敢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夏隊長本就拿親叔沒辦法,今年年景不好更不敢跟他叔炸刺:“叔,我這不是怕……”

“都啥時候了你還怕這怕那的。真怕就好好回家種地去。二十多歲的人了,天天領一幫混小子到處得罪人,我都替你丟不起這臉!”夏車老板兒說完,也不管親侄子的臉色,把人扒拉到一邊,重新把門推開。

他自己進去了不算,還衝夏菊花招呼:“夏隊長,你說都是哪些東西,我替你搬到車上去。”

夏菊花聽的正過癮,見他招呼自己還愣了一下,衝著夏隊長微微點點頭,也進了門,指著堆在門口的那些家什說:“這些能裝下嗎?”

“就這點兒東西?”車老板兒有些不滿意的說:“我咋覺得這些都是用得上的呢?”說完對著夏菊花還沒來得及挑的東西一劃拉,還衝夏菊花擠了擠眼睛。

那頭親叔雖然背對著自己,說出的話還是把夏隊長氣了個倒仰:“叔,打瓦片的模子就一兩個,咋會是這麼老些東西?”

“你說不是,哪樣不是,來,來,你給我指出來。我可跟你說,要是人家夏隊長回去後那東西不能用,再來找你可彆說我沒提醒你。”車老板兒懟起親侄子來,那叫一個得心應手。

夏菊花不管這叔侄兩個咋打嘴仗,自己先把模子搬到馬車上,然後回來接著搬彆的東西。那位車老板兒也沒閒著,自己上手搬起一個看起來磨什麼的東西,幾步就出屋放進馬車。

夏隊長見這兩人沒一個把自己的話當回事兒,想喊,自己親叔跟著搬呢。不喊,自己麵子上過不去,隻能一甩手回紅小隊辦公室,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等他進屋了,車老板兒才小聲對夏菊花說:“你這人也太實在了,他們抄上來的東西多著呢,你光拿這些笨家什值幾個錢。”

夏菊花同樣小聲說:“能把這些都拉回去,我就知足了,這些東西有的我都不知道乾啥用了,還得回去讓老人兒看看呢。”

車老板就不忙著往出搬東西,自己翻騰起來,一邊翻一邊嘟嚷著:“咋還有一堆舊書呢,不是都燒了嗎?”

聽說有書,夏菊花來了精神,她雖然不認字,可上輩子沒少聽說古書值錢的傳言,湊到車老板跟前一看,他打開的是一口破木頭箱子,裡頭整整齊齊碼的全是書。

“我們生產隊的孩子正缺書呢,這個我也搬著行不行?”夏菊花看著發黃的書箱,覺得自己眼神一定變綠了。

車老板不在意的說:“有啥不行的,放這兒他們冬天就該引火使了,不如讓你們生產隊的孩子們學認字。”說完呯一聲把箱子一蓋,自己一使勁托起箱子,夏菊花忙扶了一把,幫他搭到肩膀上,一起放到馬車上。

直到夏菊花到辦公室門口打招呼,說自己把東西都挑好了,請夏隊長檢查,得到的也隻是一聲“那就走吧。”連夏隊長的麵都沒照上。

不見麵更好,夏菊花挺真誠的向屋裡人道謝後,坐上了馬車。車老板“駕”的一聲,馬打個響鼻踢打踢打走了起來,很快走上了去平安莊的土路。

“夏老哥,今天多虧你幫忙,要不我真不知道這些東西能不能拉回去。”夏菊花真誠的向車老板兒道謝。

車老板覺得她見外了:“咱們都打多少回交道了,誰還不知道誰。你要真想謝我,等我們生產隊分紅薯的時候,替我漏成粉條就行。還有你去年炒的那個花生,也給我再炒點兒。我去年過年拿著走親戚,個個都說好吃。”

這對夏菊花來說都不算個事兒,一口答應下來,連聲讓車老板兒不用給自己拿花生,她自己就能送給車老板兒。

同樣農民出身的車老板兒,當然不肯占夏菊花這樣的便宜,非得說過兩天自己就把花生給夏菊花送來,兩個人因此推讓了一路,還沒說清楚究竟這花生送還是不送。

不管送不送花生,夏菊花都不能讓車老板兒卸下東西就走:從缸裡掏出塊醃肉炒了一盤,再炒個雞蛋又是一盤,花生米肯得得上,拌個涼菜湊成了四個菜。請來五爺和陳秋生做陪,幾個人熱熱鬨鬨的,把今天夏菊花咋拉回這麼些東西說個儘興。

直到把車老板兒送到村口,看著人把馬車趕遠了,五爺才問:“這人可靠呀?咱們飯桌上說的可不少。那個夏隊長,咋說也是人家的親侄子,要是回去學給他聽咋辦?”

夏菊花覺得沒必要擔心:“他是一個是非分明的人。”不是非分明,也不會到現在,還勸看起來威風八麵的侄子不當紅小隊隊長回家種地。

信用好的優勢在於,不管你說什麼,彆人都會選擇相信。夏菊花一臉對夏車老板兒真心的認同,讓五爺不能不讚同她的話。

“也是,要是是非不分,也不會你一找就幫你把東西拉回來。”五爺這樣說。

可夏菊花覺得五爺的標準有點兒怪——夏車老板兒幫夏菊花拉回來的東西,可不光是打瓦片的模子,完全是是非不分,能劃拉多少劃拉多少的拿法兒。

不過能讓五爺放心就行,夏菊花還有一堆事兒要安排,最重要的就是從掛麵廠把煤拉回來。這事兒還不能讓陳秋生帶人去,因為掛麵廠說了要請夏菊花炒花生,她得當麵跟人家說定了讓人安心。

好在掛麵廠廠長要的調撥價不算離譜,話也說得明白:“夏隊長,不是我非得多要這兩塊錢,主要是煤運來總有一些損耗,這損耗我們廠裡沒法上帳。”

夏菊花點頭表示理解:“廠長,我都知道。這就跟我們生產隊打糧食,放進糧倉裡跟剛打下來時候份量不一樣,是一個道理。”

掛麵廠廠長:我覺得你在內涵我,可我沒有證據。

最終兩人的口頭協議還是達成了,那就是夏菊花得在十天之內,替掛麵廠炒出兩千斤花生來。至於為啥得炒這麼老些花生,還要的這麼急,廠長也沒瞞著夏菊花:

“你這糖霜花生可是出名了,跟我們有業務的廠子都想嘗嘗。我這也是沒辦法,要是不給他們送去,人家就卡著不給我們結貨款。”

夏菊花心裡一動:“要是不給貨款的話,咱們掛麵廠拿啥買麥子磨麵粉,沒麵粉咋開工呢?那可不行,那工人不是也沒飯吃了嘛。”

廠長看向夏菊花的眼神起了變化,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帶著些審視。夏菊花覺得自己就是有感而發,一點兒也不怕彆人打量。

“對了,夏隊長,你們生產隊去年好象買了不少麥麩,今年還需要嗎?”廠長突然來了一句。

夏菊花狂點頭:“需要,咋能不需要。廠長我和你說,去年那些一麥麩可是救了我們生產隊社員的命,這一年大家都是吃著麥麩才頂過來的。”

廠長點頭說:“那好,我問問陳科長,要是還有的話,也可以再均給你們一點兒。”說完看向已經裝好煤的牛車,問夏菊花:“你們這一車也拉不了多少呀。”

自己隻買了四噸煤,豎起擋板來一牛車也裝下了,夏菊花沒覺得裝得少:“還行吧,煤沉不占地方,看上去象裝得少。”

廠長就說:“麥麩又輕又占地方,下回夏隊長來拉的時候,可得多趕幾輛車,省得讓人看到你老來掛麵廠,起什麼誤會。”

“還是廠長想的周到,我老給廠長添麻煩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要是廠長為難的話,我們就晚幾天再來拉麥麩。”夏菊花一臉替廠長著想,嘴裡更是給廠長出主意:“或者晚上來拉也行。”

廠長幾次交鋒都落了下風,麥麩的事兒又是自己提起的,花生還得夏菊花炒,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對勁:“那倒不用,咱們是正大光明支持農民兄弟,不用弄得跟做賊似的。”

說完,微笑著跟夏菊花告彆。夏菊花再次一臉真誠的感謝廠長全心全意為農民服務,才跟著牛車一步一步往回走。

跟來裝車的劉誌雙沒忍住問:“娘,我咋覺得那個廠長說話怪了吧唧的?”

可不就是怪嘛,夏菊花看了小兒子一眼,小聰明不好使了吧?然後還是跟他說明:“你想想煤又不是糧食,風吹吹日曬曬就跑份量了。他非得說有損耗,一噸多收了咱們兩塊錢,還要咱們好好感謝他。”

“不多收那兩塊錢,咱們當然得感謝人家把煤均出來。可多收了那就是買賣,憑什麼還向咱們要人情?讓我炒花生是為了跟買掛麵的處好關係結款,是對他跟我都有利的事兒。結果還得讓我感謝他,憑啥?沒我炒的花生,他們掛麵廠收不回貨款來工人拿啥發工資?”夏菊花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

不是,剛才親娘和廠長說這些話來著嗎?覺得自己可能沒聽全的劉誌雙,疑惑的看著走在前頭的親娘,打心眼裡希望自己隻是漏聽了。要不咋親娘沒說,掛麵廠廠長突然主動問平安莊還要不要麥麩的事兒。

快到平安莊的時候,夏菊花把發了一路呆的劉誌雙拍醒:“你去大隊部跟李大隊長說一聲,掛麵廠還想賣給咱們點兒麥麩,請他問問那幾個生產隊,要不要也一起買點兒。”

一路也沒想明白的劉誌雙答應一聲走遠了,才想起來那個廠長好象隻問平安莊生產要不要麥麩,沒問是不是整個平安莊大隊要不要。

李長順跟夏菊花想的一樣,廠長說的是平安莊,平安莊大隊也叫平安莊,多去幾輛車肯定沒問題,大不了以後不再買就得了——老天爺還能一直旱下去?

“我知道了,回去跟你娘說,這次她又立了大功了,回頭我讓那四個生產隊,一個隊替你們生產隊修五天渠。”李長順拍了拍劉誌雙的肩膀:“小子,跟你娘長見識吧?以後好好多跟她學著點兒。”

多少他這個大隊長辦不成的事兒,夏菊花都給辦成了,李長順都恨不得天天派那幾個生產隊長,好好跟著夏菊花學學了。

可惜夏菊花現在連大隊都不願意來了,一開會就讓陳秋生過來。不過她也確實忙,要是老來大隊開會的話,從哪拉來煤,從哪給各生產隊又弄到麥麩?

想通的李長順,眼角的皺紋都快堆到一起了,向劉力群問:“你說我要是現在就跟公社說,讓夏菊花當大隊長,公社能同意不?”

劉力群直接搖頭:“你還是彆說吧,我怕公社同意了,夏菊花連平安莊的生產隊長都不乾了。”那就不是一個想當官兒的人。

被劉力群一提醒,李長順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咋是這樣的脾氣呢。要是她當這個大隊長,平安莊大隊還不得樣樣站到公社前頭。”

劉力群平時話不多,今天卻回答了李長順的疑問:“我覺得夏菊花是個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的人。她一直在平安莊生活,願意帶著平安莊的人往前奔。可彆的生產隊的人她都不咋認識,憑啥給你帶?”

人的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總不能憑白無故的人家就得對你掏心掏肺。何況一開始,那四個生產隊長多少有些看不起夏菊花一個婦女當生產隊長,人家夏菊花真感覺不出來?

沒見現在有事兒,夏菊花願意帶三隊,其他幾個生產隊則是李長順壓著才不得不帶?

李長順就歎了口氣:“你說我有啥法兒,哪個生產隊有事兒了不是往大隊一推?”

人家平安莊有事兒,都是夏菊花自己想法子解決的。劉力群心裡這麼想,顧著李長順的麵子沒說出口。李長順自己能想不到?

“你說以前也沒見她咋出過門,啥時候長的本事呢?”李長順一直沒想明白的就是這一點。

劉力群也想不通,最後給出的回答是:“是不是認字的原因?現在平安莊劉力柱上課越來越正規了,還給他們生產隊的孩子們分了級呢。”

“要我說大隊長你也得到公社去問問,咱們小學在那兒空著連個老師都沒有,人家平安莊的孩子想上學還得自己蓋房子、出工分找人教。你去公社要兩老師回來,跟劉力柱一起教孩子,夏菊花還能不知道大隊跟她想法一樣?”:,,.,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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