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1 / 2)

也不知道是不是誰和王舉人說了什麼,他如今一改之前案子剛判下來的時候謹慎小心的作風,頗有點不把人看在眼裡的意思。

他還自己寫了一份訴狀遞上來。

林風起撚起訴狀紙看了看。

這訴狀頭一頁用朱筆敘述了王舉人賣女的經過,著重強調了當時王家家貧無力科考的困境,又寫南宋黃震之在《詞訴約束》中所列舉的十種官員不得受理民訟的其中一條,即“非單獨無子孫孤孀、輒以婦女出名不受”的條例,以此駁斥林風起不該接譚氏的訴狀。

林風起都給整笑了,這都威脅到他的頭上了。

他抖了抖訴狀紙,朝王舉人說:“你既然取了黃震之的《詞訴約束》條例,怎麼不記得他的十不受理裡有“不經書鋪不受,狀無保識不受,你這狀紙隻你一人寫的,並無其餘人作保,按照你的邏輯,這一份訴狀也是要作廢的了。“

“再有,訴狀過二百字不受,你這字數我仔細數了數,可有二百一十八個字啊。”

【一言不合:笑死了,林爹斤斤計較的樣子絕了。】

【啊:對付這種傻批男人,就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然他還特彆自信覺得你是在針對他。】

【無語:普信男自古以來就有哈哈,林爹太壞了竟然還數字數,笑死了,王舉人臉都綠了。】

王舉人臉確實綠了,他前些日子剛得了“高人”指點,說是譚氏要起訴他並不合理,可以製造輿論,借此讓自己的名聲更好一些,縣衙看訴狀就是走個過場,不會仔細斟酌。

怎麼這個林縣令還挨個數字數?!他寫的時候都沒這麼講究。

講究的林風起又翻了翻訴狀紙,看了一眼底下的譚氏和林舉人:“如今你們被賣的女兒已經找回,不如宣上來,一起審這案子。”

譚氏巴巴地看向門口,卻見茵夢從後堂走了出來,身上早已不是她之前看到的道袍裝束,頓時愣了一下。

茵夢朝她安撫一笑,轉身跪下:“大人,民女有話要說,民女如今已經自賣為婢,且簽的是死契,身家性命都在主家手裡,與家父家母再也瓜葛了。”

林風起雖然已經知道了這事兒,此刻再次聽聞也不禁感歎這女孩兒實在聰明。

找一個友善的主家寄托己身,自陳與家中再無瓜葛,旁人再也說不得什麼。

譚氏從女兒出來就盯著她瞧,聽了這話豈有不明白是什麼緣故的?頓時淚如雨下:“何苦啊。”

給彆人家做奴婢有什麼好的?她如今在莊子裡做活,簽的是長工的契書,人卻是自由的,真有什麼事兒解約了賠些錢就完事了。

可奴婢呢?主家有什麼不順心的隨手就能打發了,若是犯了什麼事,隨手就打死了,一個奴幾罷了,誰會在乎呢?

譚氏越想越覺得心痛。

可她知道女兒是為了自己好,她想叫自己安安心心地合離。

因此,當林風起問她要不要合離時,譚氏擲地有聲:“離!”

外頭一片嘩然。

這還是頭一次有女人主動要求離異的,在這樣一個社會時代裡,是多麼新奇的一件事?

譚氏聽見外頭嘈雜的議論聲,忽的想起王家村村長說的話,又說:“隻是有一事,希望大人能替我做主,我若是與王慶合離以後,要重新立女戶,希望大人能替我將戶籍遷出來。”

村長既然說裡長他們不肯幫她遷戶籍,她叫官府幫她遷總行了吧?

王舉人氣紅了眼,隻是他又不敢硬來,隻哀求說:“你我多年的夫妻,當初貧賤之時互相扶持走過,我考中科舉也是你極力支持,如今竟一點情分都不在了嗎?”

他妄想以情動人,又恨因著茵夢之事讓他們夫妻走到這個地步,轉頭指著茵夢罵道:“可見當時賣了你竟是沒錯的,你才回家就鬨得雞犬不寧!實屬敗家的根本!”

【無語:我他喵血壓上來了,什麼垃圾東西啊,自己做錯了事情還要怪彆人?黑心的畜生。】

【一言不合:他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是有錯的就很離譜,而且他真的不知道譚氏為什麼想跟他離婚嗎?當著譚氏的麵指責茵夢也是絕了,我懷疑他腦子有問題。】

【斤斤計較:與其說他腦子有問題不如說他讀書讀傻了,可能以為普天下的兒女都必須愚孝聽父母的話不能有任何反駁吧,所以第一反應是指責孩子而不是反思自己。】

茵夢低著頭。

她自從知道自己被親生父親賣了便沒再對他有任何幻想,此刻聽了指責心裡也不難過,隻替自己娘親可惜,也怕她聽了這話心裡不舒服。

誰知道譚氏又一個嘴巴子扇到了王舉人的臉上,罵道:“我隻恨我當年性子軟弱聽了你的話沒早日來報案,到如今才看出你這幅蛇蠍心腸,你與我說情分,你若是顧著那一丁點的情分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肮臟事兒來。”

她用力過猛,近來總是搬弄那些花盆之類的,練了一身的好力氣,直把身形單薄的王舉人一巴掌扇到了地上,才剛好的臉又腫了。

外頭的議論聲更大了些。

林風起輕咳一聲:“肅靜!譚氏想要合離的理由充分且合理,有人可有異議?”

無人應答。

他又說:“既王夢已經自賣,往後便是主家的人,與譚氏、王慶無關,因其是毫無意識的時候被王慶賣給了張遠,過後才有了一番苦難遭遇,現判王慶歸還其賣身的一兩銀子,為人父母,女兒出嫁必得出一份嫁妝錢,如今譚氏、王慶合離,雙方便各出一兩銀子,同時王慶需得補償王夢二兩銀子的創傷費,台下諸人可有異議?”

這個創傷費還是林渙跟林風起說起的,他覺得茵夢實在太過可憐,就這麼被賣了,王舉人至多被問責,而不會有牢獄之災,問過了直播間的觀眾以後,才知道原來還有精神損失費這種東西。

銀子好啊,手裡捏著銀子才能有說話的底氣,他立馬就跟林風起轉達了這個精神損失費的問題。

林風起覺得這個想法不錯。

如今縣衙接手的案子大多數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東家長西家短的,當場判案以後往往沒過多久,這兩家又會因為同一樣的案件對簿公堂,再有就是那些彆的案件,譬如偷盜行竊傷人,往往將案犯關上幾天幾個月就放出去了,那些遭受損失的人家卻沒什麼賠償。

犯案的又多是當地的地痞流氓,個個都是老油條了,進來了又出去,又沒什麼損失,蹲幾天牢而已,所以出去還會再犯,讓縣衙煩不勝煩。

現在可好了,有了賠償的先例,往後看他們還敢不敢再犯。

他覺得這提議不錯,王舉人卻如遭雷劈:“大人,往常沒有這樣的例子啊!”

他這得出四兩銀子??他如今身上連半兩銀子都沒有,哪來的四兩銀子給這賠錢貨?王舉人窒息了。

林風起仍在說話:“這四兩銀子限半年內結清,若是沒有按時結清,就有官府強製結清,以房屋等物進行抵押。”

這一條例出來,王舉人徹底癱在了地上。

鄉下人家一年也花不過二十兩銀子,他這就得出四兩,叫他去哪裡弄錢?

譚氏倒覺得極好,她如今月錢二兩,拿出一兩給女兒也不心疼,她恨不得把全副身家都交給女兒呢!

這一個鬨得轟轟烈烈的案子就這麼結束了,林渙在屏風後麵看了全程,隻覺得神清氣爽。

【心上人:突然覺得每天看林爹審案也不錯,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啊!】

【救救孩子:我這種不是很愛看小孩兒學習日常的人突然找到了歸宿!強烈建議歡寶開個直播分屏,我想看林爹。ps:不是不喜歡歡寶,是我真的很討厭學習,每次看到書都忍不住痛苦麵具。】

林渙噘嘴嘴:“你們騙人,肯定就是想看我爹,哼,等我長大了我也當個好官,讓你們天天看我斷案。”

【哈哈:哈哈,歡寶委屈但歡寶不說。】

【心上人:雖然不是很想打擊你啊歡寶,但是你還記得你和我們還有一個賭約嗎哈哈哈哈,還剩兩個月了哦,你的千字文還沒開始背呢,而且當官可不是光讀兩本書就夠了的,你得考科舉的。】

林渙捏緊了小拳頭:“不就是考科舉嗎,我一定行!你們不許看不起我!”

【白菜豆腐腦:行行行不會看不起你的,就是想提醒你馬上七夕了,你們那兒應該很熱鬨吧?】

【救救孩子:什麼?七夕?這不是小情侶才過的日子嗎?關我們單身狗什麼事兒?】

林渙看見他們說七夕,撓了撓頭:“單身狗是什麼?你們不都是人嗎?難道真的有小妖怪混在一起了?”

“而且七夕不是女孩子的節日嗎?歡寶是男孩子啦,不用過這個節日的。”林渙很確認這個,並且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聲。

英蓮立馬反駁他:“你前兒還跟我說要去拜七姐呢!怎麼今天又說不過這個節了?”

林渙哽住:“害,英蓮你彆說話!我形象都沒有啦……”

甄英蓮嘻嘻笑:“你還有形象呀,特彆能吃的形象嗎?你瞧瞧自己,這兩日是不是又胖了些?”

林渙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又捏了捏臉,遲疑:“真的嗎?”

甄英蓮說:“有一點?你看菌兄弟,他近來就瘦了,瞧著和你也差不多了。”

【一言不合:也沒有吧,正常的嬰兒肥,我記得我小時候好像也有一點點小肚子來著,照片裡的肚子都是圓鼓鼓的?】

【心上人:對的,歡寶是正常小孩子的體量!一點都不胖!反而賈菌有點瘦了。】

【紅傘傘白杆杆:本菌粉不請自來,菌寶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明明吃的和歡寶一樣多,怎麼反而瘦了呢?】

林渙看到了這句話想了想,好像賈菌確實瘦了?而且也蔫蔫的,好像不怎麼說話了。

就像這會兒,本來他們三個說好要跟茵夢姐姐一塊兒來衙裡的,結果就他和英蓮來了,賈菌卻不見了。

林渙問了英蓮才發現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兩個人急急忙忙回後頭去找賈菌。

進了園子才發現賈菌正坐在花房裡發呆。

林渙拍拍他:“你這是怎麼了?”

賈菌扭頭,看見是他們倆,鬆了口氣:“嚇了我一跳,你們倆怎麼悄無聲息就來了。”

林渙撇嘴:“是你想東西太入神了所以沒瞧見我們。”

賈菌便把凳子讓出來:“是我的錯,隻是最近事情多了些,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英蓮:“你有什麼事兒?最近不都和我們一起念書嗎?課業都是一起做的,還能有彆的?”

賈菌歎氣:“還不是我娘嘛,榮府一直不給回信,我娘又請人往金陵送信,結果你猜怎麼著?那邊住著的族人說什麼京城榮府的事兒和他們金陵賈氏有什麼關係,叫我娘自個兒往京城去。”

兩邊都不管他們娘兒倆,給婁氏氣得不輕,連帶著賈菌也發愁。

林渙迷惑了:“可是你們不都是姓賈的嗎?一筆還能寫出兩個賈字?”

賈菌說:“你不知道,我還是聽我娘和丫頭聊天才聽見的,說是當初榮寧二公原是金陵人士,後來跟著前頭的皇上以軍功封了國公,定居京城,結果發達了以後金陵原有的那些族人想靠上去,京城那邊不願意,兩邊就生了嫌隙,如今金陵那邊的賈家族人越發落魄了,榮寧二府卻十分昌盛。”

兩邊對比太強烈,金陵賈家族裡往上貼了一回結果被羞辱了一番,自然心氣不順,兩邊漸漸斷了往來了。

婁氏本以為再怎麼都是一個家族的,誰知道那邊怨氣頗深,竟說什麼起先發達了瞧不起他們,如今有求於人了反倒撞上去了。

林渙目瞪口呆。

他們林家一向人少事也少,哪聽過這種的八卦?自家人打自家人?

他忍不住問:“那你們現在可怎麼辦?”

賈菌也犯愁啊,林家到底不是自家,當客人住些日子就算了,總不能長久地住著吧?

他娘倒是說等過了七夕想借著林家的車回京城,可是賈菌不是很願意,賈府那些人都是高低勢利眼,從不將他放在心上,學堂裡賈代儒年紀大了,能教的學生有限,賈菌在那兒讀了小半年了,還沒在林家這半個月學的東西多些。

而且學堂裡他唯一能說上話的也就隻有賈蘭一個,賈蘭叫他娘管著,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平常出來玩都不肯,哪有歡寶和英蓮好玩?

林渙拍拍他的肩膀:“可憐的菌兄弟,不要害怕,說不定明年咱們就能再見了呢。”

賈菌翻了個白眼:“才不要見你呢,省得你老在我耳朵邊上說自己聰明。”

英蓮默默吐槽:“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先把歡寶手放開,還有歡寶,你那個奇奇怪怪的笑容能不能收起來?兩個幼稚鬼!”

【白菜豆腐腦:明明是三個幼稚鬼啊英蓮你清醒一點!】

【心上人:願歡寶永遠保持現在這樣純真無邪的日子,我見過太多小時候又萌又可愛,長大就長歪走錯路的崽了。】

【哈哈:彆的不多說,有咱們盯著呢,歡寶還挺聽話的,林家家風也不錯,應該不至於長歪就是了。】

【紅樓我來啦:唉,說起林家我就想起我的林妹妹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見她,英蓮以後不會被拐賣,也就不會遇到薛蟠寶釵,也進不了賈府,感覺再也看不見我的林妹妹了。】

林渙眨眼,他聽他們說了好多次林妹妹啦,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讓這麼多人喜歡,不過她也姓林,肯定和他一樣是個好人!

甄英蓮仍在吐槽:“所以你們兩個到底跟不跟我一起七夕去拜七姐?要是不去我就和嬌杏、茵夢姐姐一塊兒去了!”

林渙立馬把前麵自己說的“女孩兒才過得節日”給忘了:“去啊!我還要拜魁星、吃巧果呢!!”

【啊:古代七夕應該很熱鬨吧?明天能跟著歡寶過七夕了。】

【古文學研究:現在很多相關的傳統文化都失傳了,能記得的就隻有牛郎織女了,其實古代的時候,七夕不止作為情人節來著。】

【無語:確實,我都不知道七姐是什麼東西。】

林渙立馬說:“七姐是保護我們這種小孩子的神仙啦!我娘說七夕拜拜七姐,七姐就會保佑我來年不生病也不尿床!”

【心上人:嗯??我聽到了什麼!歡寶你三歲還尿床?】

林渙捂住嘴,反駁:“沒有嗷,你們不要想多啦,這是我娘跟我說的,我一歲就不尿床了!”

他已經是個乖小孩了,從來都不尿床!

展眼就是七夕,一大早林渙就蹲在秦婉房外麵等她出來,一邊蹲一邊拍門:“娘!該起床啦!”

嚇得丫頭們趕緊開了門:“哥兒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林渙問:“娘起了嗎?”

丫頭蹲下身:“還沒起呢,早上夫人帶著我們去收露水去了,才剛歇下。”

林渙哦了一聲:“露水呢,先給我洗把臉,對了還有這個。”

他從懷裡掏出兩條紅藍彩線穿成的手環:“給姐姐們戴著玩,這是我才跟英蓮學的,姐姐們不要嫌棄。”

丫頭把那條繩子套在手上:“哥兒才編的手繩,哪有嫌棄的道理?”

她扭頭端出來一個五生盆:“前兒你說要兩個五生盆,院裡的幾個小丫頭忙活了好些天才種出來這麼幾根粟米苗,又求著花房裡頭的人用陶泥雕了房舍,種了鮮花藤蔓才得了這麼個東西,拿去玩吧。”

林渙把五生盆捧過來,隻見上頭綠壓壓的粟米苗,中間穿插著好些花木,捧在手裡沉甸甸的:“都是姐姐們辛苦得來的,我回頭叫娘給你們多放月錢。”

他又對著直播間的人說:“這五生盆我預備著跟你們換東西的,隻要那些小女孩能玩的能用的。”

【心上人:哈哈哈我還以為歡寶要抽獎,結果是換禮物嗎,不過換禮物也行啊,我前段時間剛買了一大包紮頭發的,苦於頭發太少用不到,乾脆和歡寶換了算了。】

【無語:本黑粉還是等一等過會兒的小東西吧,歡寶肯定會出去逛街的,外麵肯定有那種特彆精巧的東西,探春叫寶玉買的那些叫什麼來著?柳枝兒編的小籃子、整竹子根摳的香盒兒、膠泥垛的風爐兒②,歡寶你逛的時候也讓我們看看這些好不好?】

誰知道林渙說:“黑粉?黑粉就不給你康了,我要給好粉看!”

【無語:……我錯了,我就是說說QAQ,我是黑轉粉。】

林渙這才咧開嘴笑了:“那好吧,就給你看看。”

【心上人:歡寶學壞了哈哈哈,居然會威脅人了,不過探春叫寶玉買的這些東西真的很貴嗎?我記得原著裡說的是探春攢了很久的錢,有十吊,讓寶玉給她買這些。】

【紅樓我來啦:寶玉還說讓探春給小子們五百錢這些東西能拉來一車呢。】

林渙呆呆的問:“為什麼妹妹讓哥哥買東西還要給錢啊?我給英蓮買東西就從不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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