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1 / 2)

近來秦婉也不知林渙怎麼了,又一副蔫蔫的樣子。

這天他吃飯的時候又走神了,雖然沒把飯吃到臉上去,但是一直悶頭吃白飯,平日裡他最喜歡的雞腿兒都懶得啃了。

秦婉摸了摸他的腦袋:“這是怎麼了?是不是病了?錦書,你去請薑大夫過來。”

林渙回神,搖了搖頭:“沒有生病。”

他猶豫著該不該說,那天嬌杏姐姐把那盒子給了秦嬤嬤,秦嬤嬤雖查出來是新請的這個先生給的,卻也沒法說什麼,畢竟英蓮還在他們家裡讀書,真要說什麼吧,人家先生也沒特彆過分,說出來了反倒影響英蓮。

所以她悄悄地把事情瞞下來了。

結果賈雨村就以為嬌杏收下了東西,過後常找著機會跟嬌杏說話,嬌杏煩不勝煩,又不好將話說得太難聽,說委婉了賈雨村還以為她是害羞了欲拒還迎。

林渙年紀雖小,因著直播間的那些人,喜惡鮮明,已經有了最基礎的善惡分彆能力,所以很不喜歡賈雨村。

原先他還能因為彈幕安慰他說不能因為未來的事情怪現在的賈雨村,現在卻覺得這人未來壞不是沒道理的,就讓人討厭。

秦婉見他不說話,便說:“有什麼話不能咱們娘兒倆說的?還是歡寶大了,有心事了?許是不愛跟娘說話兒了。”

林渙趕忙搖頭:“娘,沒有,就是……就是我不喜歡這個先生。”

秦婉忙問:“哦?這回是為了什麼?前兒那個先生你說不喜歡也沒告訴我,後來果然不好,這回我定要好好聽聽。”

林渙便說:“前兒我看他和嬌杏姐姐說話呢。”

秦嬤嬤聽了這話,挾菜的手一頓。

秦婉說:“他是英蓮的老師,許是有什麼話和嬌杏交代也不一定呢。”

林渙說:“不是……他惹惱了嬌杏,還送了禮物給嬌杏姐姐呢。”

他不曉得這兩個的順序一旦錯了,話裡頭的意思就不一樣了。

所以秦婉才理解錯了:“原來是這樣,既然他惹惱了嬌杏,送個東西賠罪倒也沒什麼。”

林渙歎氣:“不是的不是的。”

秦婉說:“想是你平日裡散淡慣了,一時之間又把念書撿起來了,心裡煩躁吧?”

她挾了個雞腿放進林渙碗裡:“若果真心裡不舒服,你就停兩日彆去上課了,也鬆快鬆快,整日裡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些,後頭又沒老虎追你。”

林渙啊嗚一口咬在雞腿上,這雞腿鹵得入味,他吃得投入,又想起賈雨村快走了,心情倒是略好了一些。

因此隻說:“還是不了,我答應了要給娘考個狀元呢,再忍忍吧。”

等吃完了飯他照舊去上課。

正背著書呢,他正巧兒又看見賈雨村從外頭進來,還沒進來,眼睛又朝嬌杏看去了。

林渙那股子氣兒又上來了,等賈雨村進來,他不由問:“先生,我有個疑問,還請先生解答?”

賈雨村收心,說:“說吧。”

林渙便說:“請問先生,《千字文》中說'墨悲絲染,詩讚羔羊。景行維賢,克念作聖',這作何解釋?”

賈雨村說:“羔羊者,潔白之物也,《詩經·召南》中讚士大夫服羔裘而退食,一字不提他的品行,卻有盛讚其如羔羊般品行高潔,此之類的士大夫可稱為聖賢,這後一句便是教咱們要仰慕聖賢的德行,克製自己的私欲、效仿聖賢。”

【白菜豆腐腦:他哪來的臉說這個啊?還克製私欲呢,我瞅他就差把野心和私欲寫在臉上了。】

【心上人:歡寶長進了,都知道用知識刺人了。】

【小喬恩:我覺得你們想多了,歡寶可能真的是想刺賈雨村,但是賈雨村未必聽得懂。】

果然,賈雨村一無所覺,仍舊說:“哥兒往後若是要走科舉之路,便要學習這些士大夫的品德,不以私欲為先,當以百姓為先。”

林渙聽了隻覺得生氣。

這人倒是雙標得緊,不想著自己立身偉正,倒要彆人這麼做。

【心上人:我記得黛玉進了賈府以後,那些個下人都說她尖酸刻薄、孤傲小性兒,我覺得未必沒有賈雨村教導她的原因。】

【白菜豆腐腦:啊?你這話意思林妹妹真的尖酸刻薄?我怎麼覺得是周瑞家的給她送宮花的時候黛玉懟了她,周瑞家的記恨她所以散播謠言呢?】

【心上人:也沒有吧,第五回薛寶釵才進賈府的時候,曹老就說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我覺得這個應該和她受到的教育有關,一來,林如海是個讀書人,讀書人大多數都清高,賈府是軍功出身,不怎麼愛讀書,你看那些姓賈的什麼情況就知道了,兩個府裡就出了賈敬一個科舉出身的讀書人,賈政又是讀死書讀到迂腐的人,下人更不要說了,都是粗人,估計都不習慣文人的清高。】

【心上人:二來就是,林妹妹從前的西席就是賈雨村,他教了黛玉一年多,賈敏那個時候應該是處於生病狀態,林如海忙於鹽政,黛玉基本就是賈雨村帶出來的性子,賈雨村那會兒還沒有特彆貪,沒學會後麵那些貪酷之弊,但是他的性子也是極其清高孤傲的,野心很大,所以我覺得林妹妹有受他的影響。】

【心上人:真的,我是覺得一個啟蒙老師對於小孩子來說是很重要的,幾乎決定了他們以後的性格與思想,所以當初看到王舉人那樣才生氣。】

有這樣認為的,自然也有反駁的,彈幕很快就因為林妹妹到底好不好吵起來了。

林渙無語:說好的跟我一起申討賈雨村的呢?!

也不知怎麼,越覺得王舉人討厭,他就越提不起心情學習,總覺得上他的課都心情不好、十分暴躁。

他勉強捱到了下課,不理會問他要不要出去玩的賈菌,跑回了自己院子。

他最近很喜歡跟沈倦說話,因為發現他是個明事理的人,懂很多的道理,而且他也愛看書,不是像賈雨村那樣為了考取功名而念書,而且真正的愛看,並且他還會給自己講許多的道理。

“吧嗒!我有問題!”他跑進沈倦的屋子,果然看見他正在窗邊寫字。

沈倦放下筆,有點無奈:“都說了我不叫吧嗒,叫伯達。”

“吧嗒吧嗒吧嗒!”林渙不聽。

沈倦懶得再指正他,問:“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林渙說:“你之前和我說了那麼多,我還是不喜歡我的先生怎麼辦?”

沈倦疑惑:“為了什麼緣故?”

他這回倒是認真起來——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大多都是純真無邪的,對人的喜惡也多是本能,林渙持之以恒地討厭賈雨村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他之前打探過,這個賈雨村學識上還算過得去,至於品行,他不太了解,但也沒聽人說有什麼不好。

林渙剛剛在秦婉那裡說話的時候已經被直播間糾正了順序,這會兒便很順利地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了:“那個先生,老瞧英蓮家的嬌杏姐姐,還給她送禮物,我總看見他偷偷看嬌杏姐姐,嬌杏姐姐不喜歡他。”

沈倦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你昨天說的什麼一個喜歡另一個,另一個卻不喜歡這一個,說的是你的先生?”

林渙猛點頭:“對!他可討厭啦!嬌杏姐姐一直躲著他,他就跟不知道似的,總往嬌杏姐姐麵前湊,煩死人了。”

沈倦說:“我還當是什麼呢。”

林渙以為他不放在心上,連忙說:“我有朋友說他這個行為叫騷擾!就跟擾亂治安似的,是不好的,所以我才討厭他。”

接下來的話他頗有點不好意思說:“然後我因為討厭他,弄得我上課很沒精神,一看見他就想起他總瞧著嬌杏姐姐看……現在課業都落下了。”

沈倦心說這孩子倒有幾分嫉惡如仇的意思。

“你沒告訴你娘親麼?若是你果真不喜歡,她應該不會強行把人留下,必定會幫你辭退他的。”

林渙搖頭:“我說啦,可是娘好像誤會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了,而且娘親已經幫我辭退了一個先生了……我不想叫外頭的人以為我家多麼挑剔苛刻。”

他補充:“我本來想的是反正他馬上就要走了,我再忍一個月就是了。”

沈倦好奇:“我記得他才教了你一個月吧?怎麼就要走了?”

林渙歎氣:“本來就是臨時來教書的,他還要參加今年的秋闈呢,我爹說他若是能考中最好,考不中的話若是他願意,還能回來教我。”

沈倦笑說:“那你便篤定了他能考中?我若是他,如果考不中,定然要回來教你這個小學生的。”

林渙心說賈雨村的命運都已經寫在書上了,還能臨時改了不成。

然而離賈雨村走到底還要一個月,林渙已經開始預感到未來的煎熬了。

沈倦看他愁眉苦臉的就想笑:“屁大點孩子為了這種事兒糾結什麼?若你真的不喜歡,要麼和你爹娘挑明了把人送走,要麼就想法子叫他自己走。”

林渙瞪大了雙眼:“還能這樣?他真能自己走?”

沈倦打量他一眼:“若是你嘛,可能不行,換成我就未必了。”

林渙:“……”呸!竟然看不起我!

他斜眼瞅瞅沈倦:“吧嗒不是我不信你,你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怎麼可能讓他自己走嘛,你不能因為我是小孩子就騙我的哦。”

沈倦說:“我騙你又沒什麼好處。”

林渙眨眼:“那你說,怎麼讓他一個人自己走?”

沈倦才不上他的當:“我不告訴你。”

林渙噘嘴:“吧嗒,你就告訴我吧?”

沈倦故意不理他,提筆沾墨,在紙上開始默背起了李太白的詩句。

他的字凜冽鋒利,筆鋒流轉之間自有一分獨特的傲骨。

林渙在他旁邊轉來轉去,吧嗒吧嗒地叫,半天了沈倦也沒理他,他便泄了氣,索性看沈倦在那裡練字。

“你的字好好看哦。”林渙看了一會兒,忍不住說,“我以後也會寫這麼好看的字嗎?”

見沈倦不說話,他又問:“吧嗒,你練字讀書多久了?”

沈倦這回倒是開口了:“我與你年紀一般大的時候開始念的書,如今也有十二年了。”

林渙捂住因為驚訝而張圓的嘴,隻是話語還是從指縫溜了出來:“啊!那我還要十多年才能學會寫這麼好看的字,懂這麼多東西呀!”

他掰著指頭數了數,他現在才三歲,隻上了兩個月的學,已經有過兩個先生了,每一個都讓他忍不住痛苦,再來十多年,那得換多少先生,痛苦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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