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查驗起來的就是老太太那裡。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光賴家往外頭拿了的就能裝上好幾車，除了古董玩器，還有些綾羅綢緞。
賈母年紀大了,對那些有印象的東西不多，大多是什麼重要的人送的,不然就是她嫁妝裡的東西。
這些東西,賴嬤嬤是不敢動的，生怕賈母哪天想起來。
但是那些杯碗盤碟、陳設器皿，尤其是瓷器的，可就是失竊的重災區了。
大多數都是用摔碎了角或者多了瑕疵的借口拿出去了,結果林風起從賴家抄出來的東西裡頭，不少都是完好無暇的。
林風起要計算賈府的損失，因此每一樣東西都被他拿出來問過賈母可有印象,哪些是失竊的？哪些又是自個兒賞的？
賈母每看一次就心疼一次，到了最後,整個人都麻木了。
因著是女眷,林風起特意隻叫了衙役抄東西，剩下的流程都是叫丫頭婆子把東西搬進來弄的。
賈府中人都坐在賈母院子裡,鴉雀無聲地看著丫頭婆子們數東西對賬冊。
這東西查驗了一上午，末了從賴嬤嬤那裡搜出來一本冊子，上麵記著的就是她從賈母這裡偷出來的東西。
林風起確認無誤以後說：“回老太太的話,賴家那裡攏共拿走了一千三百二十件物品，還留在他們庫房裡的有二百一十五件,其餘的基本都變賣了，或者是拿去送禮了，共計價值十三萬五千六百二十兩。”
這數字一出，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足足貪了十三萬多兩銀子！隻怕老太太的庫房都要叫他們搬空了！
賈母已經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她拚命捶著自己的胸口。
結果沒想到,接下來林風起又說：“除此之外還有接近價值五萬兩的東西不知去處。”
賈母忙問：“什麼叫不知去處？”
林風起露出為難的表情。
賈母哭道：“還有什麼不好說的？都一道叫我知道吧！左右都是些敗家偷竊的東西，沒什麼好替他們隱瞞的。”
林風起說：“那些沒了的東西，估摸著還在府內。”
“……”
在座的所有人都驚愕了。
這裡坐著的，大多都是姑娘們，李紈和婁氏也在，再就是王熙鳳也才剛來了，邢、王二位夫人都沒來。
這話裡說的意思指的誰，幾乎就要寫在明麵上了。
邢夫人是沒有管家能力的，除了來老太太這裡請安，幾乎都窩在自己的院子裡不出門，要是說她偷了老太太這裡的東西，隻怕看門狗都不信。
那就隻有王夫人了。
在座的各位心思各異。
賈母先是一愣，進而氣道：“去！去請二太太過來！”
鴛鴦使個眼色，丫鬟婆子們就去了。
林風起又說：“賴大家的銷贓都經過了一個人的手，我已叫人去拿他了，想是等會就能見著了。”
不多時，王夫人就慘白著臉色過來了。
她覺得自己這些日子怎麼都過得不順利，而這些不順利都是從林家那一行人來了以後才有的，不免覺得他們妨克了自己。
就像是這會兒，莫名其妙給林家收拾個院子，忽然就鬨出來這樣的事兒！
她來的時候不由得朝著林黛玉和林渙死命瞪了一眼。
【心上人：嘶……王夫人這個表情，有點恐怖嗷。】
【白菜豆腐腦：要不是時機不對，在座的人也不對，我差點就以為她下一秒要說拖出去砍了。】
【啊：這丫瞪我們歡寶乾啥！再瞪罵死你！】
林渙也覺得背後涼嗖嗖的，不由得朝著林黛玉靠近了一下：“妹妹，你冷不冷？”
林黛玉搖頭：“才剛出來的時候叫你加件衣裳你不肯，這會子又說冷！”
嘴上這麼說，她還是把手裡的暖爐塞進林渙的手裡。
林渙笑嘻嘻捂進懷裡：“還是妹妹疼我，等會子這邊散了，咱們回去吃鍋子去，我叫廚房弄了個新吃食，妹妹一定要嘗嘗。”
他們一點都不緊張，反正不乾他們的事兒就是了。
王夫人卻哆嗦著。
賈母看她一眼：“你院裡的賬冊子呢？”
才剛姑娘們奶奶們早就把冊子拿來了，隻王夫人那裡的還沒給。
王夫人乾笑：“我院裡的都叫周瑞家的管著，也是不巧，她今兒病了告假了。老太太要是找她，我就叫她過來。”
話音剛落，林風起就說：“老太太，是該叫她過來一趟，我這邊查到的賴大家裡銷贓的地方，和太太陪房周瑞家的還有關係呢，那是她的女婿。”
賈母怒極反笑：“好啊，原是出了一窩的賊！”
她也不讓王夫人說話了，隻讓她在桌邊坐著。
院子裡沒人說話，隻剩下了丫頭們點冊子的聲音。
其他人那裡倒還好些，隻迎春房裡的賬冊對不上，缺了許多的東西。
三春平日裡都是一樣的穿戴，不細看的根本發現不了，又因為迎春年紀最大，其餘兩個姑娘那裡穿戴什麼，都是她們那裡的丫頭看過了迎春以後才跟著一塊裝扮的。
況且迎春的奶嬤嬤也機靈，給迎春日常裝扮的那些東西一概沒動，表麵上看著都是好的，隻少了庫房裡頭的東西。
是以府裡除了三春她們自己，彆人都沒發覺有什麼不對。
這會子被發現少了東西，迎春才坐在那兒默默垂淚。
探春著急地給她使眼色。
賈母看了迎春一眼，見她始終隻坐在那裡哭，便不由得歎了口氣。
這丫頭終究是養廢了。
還是探春這個爆炭脾氣開了口：“老太太，二姐姐那房裡幾個人都欺負人太過！往日裡咱們也不好說什麼，二姐姐念著他們伺候了她一場，又是她奶嬤嬤從小奶大的，不肯多說什麼，隻偶爾和咱們抱怨一回。”
“如今這府裡的婆子媳婦，夜裡上值的時候吃酒、賭錢，竟都成了慣例了！自個兒月錢花完了，就把主意打到了主子們頭上！”
她年紀雖小，卻看得十分明白：“她們弄得咱們家宅不寧的不說，竟還夥同著外頭的人搜刮家裡的東西，實在可惡。”
賈母早就對迎春房裡的人看不慣，隻是一直懶怠管，覺著迎春年紀也大了，這些人該讓她自己敲打，結果迎春一直沒動靜。
索性這回一塊兒打發了算了，倒是給她配個嘴巴厲害些的好。
賈母看了看自己的丫頭們。
而後看見了邊上靜悄悄站著的晴雯。
這丫頭還是賴嬤嬤給她的，原是賴大家的買來伺候賴嬤嬤的，那會兒她看著這丫頭針線活好，誇了一嘴，賴嬤嬤當場就把這個丫頭送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