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朋友都笑起來:“還是頭一回看你這麼生氣,彆說了,那惹人生氣的人還理他做什麼?咱們一道兒吃飯去!前兒我看了一家食肆,裡頭的烤羊肉一絕。”
林渙笑罵:“這才剛出冬,你就開始惦記羊肉吃了。”
嘴上那麼說著,還是去了。
這是個小鋪子,裡頭攏共七八張桌子,外頭一個跑堂,一個掌櫃,專賣些羊雜羊肉羊湯之類的,另給一份小火爐子烤羊肉。
馮紫英轉了轉說:“難為謝鯨竟然能找著這麼個地方,看著窄的很,從旁邊路過都未必能看見他。”
等菜上來的功夫,韓奇說:“過幾日要重新開學了,我這才上了一個月的學,竟然有點習慣了,一天不去渾身難受。”
“真難得,你一個恨不得離國子監遠遠的人,還念著去上課。”
柳芳把碗筷遞出去:“你們聽說了沒?國子監裡頭隻咱們雜學班放了假。”
林渙啊一聲:“為什麼?”
謝鯨說:“還不是因為義忠親王的事兒?”
他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說:“你們不知道,我聽人說起,原來咱們先生是故意叫咱們去上騎射課的,太學國學四門學的的學生們都還在國子監裡頭,義忠親王叛亂的時候,有一隊兵跑到國子監裡頭去了,到處找咱們。”
林渙皺緊眉頭:“難不成是抓你們去當人質去了?”
謝鯨說:“可不是嘛!咱們家裡大人們手上都有兵,也是皇上手裡最重要的兵力,要是抓了咱們,咱們家裡人難道不會動搖?”
柳芳說:“先生應該是早就收到消息了,所以才把咱們緊急轉移的,青林馬場是石頭家裡的,那邊兒一向有兵力把守,有人也不奇怪,又不會走漏風聲,還安全。”
林渙便看了一眼謝鯨:“所以你們這是去找石頭打探消息了吧?”
幾個人哈哈一笑:“沒辦法,朋友多嘛,要不然就這麼一直蒙在鼓裡,多難受啊!”
【心上人:那個我有個問題……為什麼義忠親王謀反,倦哥會提前知道啊,總不能倦哥是他們臥底吧哈哈哈。】
【白菜豆腐腦:以倦哥的性子不可能當臥底的,想啥呢,估摸著提前收到消息了吧,倦哥消息網好像還挺密集的樣子,隻是一直沒跟歡寶說過,而且啊,你們以為倦哥為什麼出去浪了好幾年還能回來當上國子監的監丞?國子監是什麼地方,除了祭酒和司業,監丞就是三把手,現在的祭酒是李紈的爹,但是他一直沒出現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摻和進義忠親王這個事裡了。】
【豬都跑了:確實,你們對倦哥一無所知,這丫藏得可深了,反正我是沒見過誰考完科舉跑路三年回來還能當上國子監三把手的。】
林渙尾巴都快翹起來了:“那是,你們對倦哥一無所知!!倦哥就是最厲害的!不許反駁!”
直播間都:……行,你倦吹你牛皮。
一時店家又把菜都端上來,三五個月大的小羊羔,片成了薄薄的肉片,不論是放到鍋裡燙,還是烤著吃,都鮮美的很。
謝鯨滿足地塞了一大口肉,忽然又說:“上回聽你說起你們家誰身體不好,想是身體虛弱,體內陰氣重一些,倒不如也叫她吃點羊湯補一補。”
林渙想了想還真是。
林妹妹比起原著的身體要稍微好些,雖然也不能吃那些大肉大葷的,喝點羊湯也是行的,更何況她才出了一年的孝,去年為了守製一直沒見葷腥,眼瞧著沒見葷油,人都瘦了。
於是,他叫了跑堂來:“你這店裡有的東西都給我裝一份,交給小廝送到我家裡去,隻說是我叫送去的。”
跑堂立馬去了。
柳芳感慨:“歡寶你對你妹妹是真好。”
林渙說:“我們兩家三歲之前交往還不密切,後來才認識的,原是我妹妹對我也好,我才願意對她好的。”
聽了這話,眾人都笑了。
又喝了兩碗湯,等身上熱乎起來,他們又說起春闈的事兒來。
“本來是二月的縣試,結果一直耽擱到現在,實在等不下去了,才剛吏部發了文書,說是今兒就能開始報名,到了三月底的時候就能開考了,三月底考完進去,緊接著就是院試。”
林渙說:“我這縣試是不是要回姑蘇考?”
柳芳搖頭:“今年上頭才剛出的政策,說是往後不必非要在戶籍所在地科考了。”
【白菜豆腐腦:啊?不是一直都是在戶籍所在地才能考嗎?】
【一言不合:嗯啊,所以才會有江南多才子的名頭,但是這種考試方式也有弊端的,比如說經常有文人學子拉幫結派的,江南那一帶的官場也未必沒有這樣的原因。】
【古文學研究:本來時間就不夠吧,像是國子監的這些學生,要是回去一趟考試,再回來都要幾個月了。】
然後直播間就有人問歡寶考不考科舉?
林渙猶豫了一下,問同窗們:“你們考不考?”
其他人都搖頭:“我們書都沒背全呢,上了考場也是去湊數的,何必呢?”
柳芳倒是說:“我倒是想去試一試,等過了今年,我就十歲了,總歸要開始考試的,還不如今年提前去適應一下,看看是個什麼樣的環境。”
林渙想了想也說:“我倒是有心也下場試一試,結果無所謂,隻怕自己以後頭一次就考試不習慣。”
謝鯨看他說也要去,立馬說:“我自然也是要去的,回頭我若是考中了,就請你們吃飯。”
馮紫英也嚷嚷:“你們三個都去了,難道我們三個還能不去?那多沒意思,要去一塊兒去,還指不定是誰先考上呢。”
韓奇說:“誰考上誰請吃飯,就這麼說定了。”
林渙吐槽:“你天天惦記著吃飯,我眼瞅著你比咱們剛見那會兒胖了兩圈出來了,怎麼還繼續吃呢。”
韓奇:“……我明明不是胖,是壯,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像個小雞崽子似的?”
林渙挑眉:“要不然咱們吃完了去比劃兩場?看看誰是小雞崽子?”
韓奇立馬慫了:“我才不來,你一身的力氣,打人疼得很。”
他們吵吵嚷嚷的,店裡頭又沒彆的人,桌上的小火爐上坐著小鍋子,裡頭乳白色的羊湯咕嚕咕嚕地滾,中間的鐵絲網上烤羊肉也油滋滋地響,一時之間都是煙火氣息。
【一言不合:我就愛這個樣子,市井煙火氣息特彆重嗚嗚,好真實。】
【無語:轉眼之間歡寶都九歲了,虛歲也有十歲了,還認識了好多朋友,眼看著崽崽一天天長大的感覺真好啊。】
【豬都跑了:+1,就跟看到我辛苦種的花好不容易長開了一樣,歡寶現在比以前快樂多了。】
正說著歡寶朋友呢,門口就鑽進來一個人。
他身邊帶著幾個奴仆,這羊湯店裡位置又狹窄,一時之間就堵在了門口,叫人進也不是,出也不是,更何況店裡頭又低矮,他身壯,往門口一站就擋住了大半的光。
韓奇正對著門口,就說:“大兄弟,你是要進來還是怎麼的,趕緊的,撈不著鍋裡頭的肉了!”
那人便說:“對不住,衣裳卡在外頭了,你等我解開。”
這聲音莫名耳熟,林渙回頭一看,頓時驚喜:“於誌?!”
於誌也抬起頭:“喲,歡寶?”
林渙連忙站起來:“你怎麼在這?什麼時候來的京城,也不告訴我一聲,我派人去接你。”
於誌擺擺手:“害,跟我爹往北邊做生意,結果一場大冰雹把我們困在那兒了,住了幾個月才回來的,路過京城,想著過來看看,臨時轉的路程,路上送信不方便,就沒告訴你。”
林渙:“我說呢,怎麼好幾個月沒收到你的信,英……甄大妹妹也念著你呢,既來了京城就彆急著走,好歹在這裡玩幾天。”
於誌點頭,看見旁邊有人,便說:“都是你的朋友?既這麼著,我先吃飯去了,回頭咱們再敘。”
才說完話,韓奇就說:“歡寶的朋友?乾脆坐著一塊兒吃算了!他們這店裡生意好,人又少,上菜慢得很,要等好一會兒呢。”
其餘人也都這麼說。
於誌推辭不過,乾脆一塊兒坐下了。
在座的幾位打小就在京城長大,對外頭的風光很是好奇。
於誌便挑了一些說給他們聽:“北邊都是大草原,我們商隊往那邊去的時候,要是沒有草原上的向導,指定會迷路的,平日裡他們都是吃羊肉什麼的,我們在那邊呆了幾個月,也被養得和他們似的,天天習慣了吃羊肉,現在不吃吧,心裡總是不舒服。”
韓奇說:“這個我爹倒是和我說過,說他有一年到北邊去打仗,那裡都是些遊牧人,在草原上神出鬼沒的,他們廢了好大的勁,折了三四萬的兵才打贏的仗。”
林渙也說:“這我倒是知道為什麼,他們那兒的人缺衣少食的,到了冬天的時候草原上什麼都沒有,要麼就靠著前三個季節裡頭囤的糧食貓冬,不然就得出來搶,邊境那邊兒一到春冬都緊張的不得了。”
馮紫英看著於誌肅然起敬:“於誌大哥哥看著年齡也並不比我們大多少,都已經能跟著,大人們往邊境去了,厲害。”
於誌摸了摸腦袋:“也是湊了巧而已,加上我們去那邊的商隊帶的人多,倒也沒什麼危險,況且我家一向是南北通行,除了江南那一塊兒,就是在草原裡頭做生意,那邊兒的人都知道我們,也不敢朝我們動手。”
【嘻嘻哈哈:好像是這樣,草原裡那些遊牧民族,輕易不會對和他們交易的中原商人動手,不然以後可能就斷了這條貿易的路子了。】
【一言不合:畢竟人人都知道他們那裡危險,少有人會鋌而走險去和他們交易吧,要是真的把他們這些商人得罪狠了,直接斷了草原上的供給,隻怕草原上的人自己就受不住了。】
馮紫英向來膽子大,說:“我往後也想去草原看看是個什麼光景,看看那邊到底怎麼樣。”
衛若蘭笑說:“往後還有你去的機會呢。這會子又著急什麼?”
馮紫英也點頭。
他們這樣的家裡,遲早都要去上戰場的,還真不用著急。
“其實北邊還好些,那些個遊牧民族一向都是到了冬天才來,我們都知道規律了,也好防範。”柳芳說,“最難的是南海那邊的倭寇,那才是殺之不儘的,又時不時的竄上來,讓人猝手不及。”
謝鯨家裡和海南那邊聯係多一些,也說:“這幾年倭寇愈發囂張了,隻是上頭一直沒說該怎麼辦,就一直這樣了,要我說,把他們狠狠地打一次就行了,看他們還敢不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