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禮部提前半個多月就把官衙給清理出來了,就為了三月十五的科舉考試。
在這一天,所有禮部的官員都要最後一次巡視考場,查看有哪裡不妥。
有兩個小官抱怨說:“這兩日回了寒潮,往日裡都是隨便看看的考場,怎麼這會子開始認真看起來了?”
走在他們前麵的緋紅官袍的男人回過頭。
他本就比彆人白一些,在這昏鴉鴉的考場裡,這身衣袍愈發顯得他麵白,才剛長開兩年的五官褪去了稚嫩,略帶一絲青澀,更多的卻有了男人的模樣,隻可惜臉上沒笑,還是個活冰山。
兩個小官心下正這麼想著。
他卻開了口:“科舉於學子來說是一生的重要大事,怎可馬馬虎虎?”
小官們噤聲:“監丞說的是。”
等沈倦轉回去,小官們對視一眼,都在心裡想,這監丞也屬實嚴厲了些。
禮部侍郎走在最前麵,招手叫唐淮和沈倦過去。
等他一走,兩個小官鬆了口氣:“沈監丞這看著怎麼愈發冷淡起來了?”
“聽說前兒他爹叫陛下訓了,外頭都傳聞要不是有他這個兒子,沈老大人早叫皇上捋下來了。”
“沈老大人被斥責是為了什麼緣故?”
“還不是義忠老親王……”
“噓噓噓,不要命了!這會子提那人做什麼?”相熟的小官連忙拉住他,“就算人家下台了,也是咱們能說的?”
才剛說話的那人麵帶憤懣:“憑什麼他們戶部的臟屁股要咱們禮部來擦?一個葬禮上頭說又要隆重又要簡潔的,這不是自相矛盾麼!”
其餘人不說話了。
因為沈倦回來了。
他們這才聽到上頭禮部侍郎問:“都打掃得乾淨麼?”
唐淮冷哼:“打掃那麼乾淨做什麼,合該讓他們吃吃苦頭,這種事兒也敢拿來打賭!”
禮部侍郎就笑:“你這臭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孩子們都有上進的心,我看挺好,你們教得不錯。”
禮部侍郎是前頭退下去的內閣大學士的弟子,一向受文人敬重,說的話也在文人之中頗有重量。
唐淮本就隻是怕那些孩子做事受人詬病,這會兒聽他說不錯,便也不追究了。
眾人看過了考場。
禮部侍郎數了數號間,心裡便有數了:“這回考試的人倒是不少。”
唐淮點頭:“一千八百多個人都考童生呢。”
要不是那幾個臭小子搞出打賭的事情來,也不會因為這個鬨出這麼大的風波,多少勳貴人家的子弟都報了名。
士林之中又頗有隱晦——勳貴子弟和寒門子弟往往都不太對付,這麼多勳貴子弟報名,若是有那種當場被抬下來然後去午門外頭跑圈的,豈不惹人笑話?寒門子弟為著看他們的熱鬨,大多明後年準備下場的人也都準備今年下次場試一試,能不能考中都無所謂,主要是為了看樂子。
往年隻一千三五百的人報考,今天直接多了幾百。
所有人都翹首以盼。
三月十五,所有的考生們都在官衙外頭等著入場。
韓奇、馮紫英他們的馬車都擠在一塊兒,把林渙的馬車夾在了中間,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歡寶,你準備好了沒啊?”
“我們歡寶是誰,肯定準備好了。”
林渙刷一下掀起簾子:“就你倆屁話多。”
他隻穿了單衣,外頭攏著一件披風,這會兒天還不算熱,倒是比二月裡考的時候天氣要溫和些,但隻穿單衣還是冷的,更何況林渙素來怕冷,這會子臉都冷白了。
偏他不敢多喝熱茶,怕等會兒進去了一直想小解,隻能苦熬著。
韓奇說:“先生不是一向和你關係好麼,怎麼也不給你開個後門,叫你先進去?我看你都要冷傻了。”
林渙打了個噴嚏:“先生是那種會給我開後門的人嗎?動動你那小木魚腦袋吧!”
韓奇切一聲,到底擔憂他:“你這瞧著要生病,吃藥了不曾?”
林渙點頭:“吃了吃了,才早上起來就叫人給我灌了一碗藥,肯定不會生病的。”
謝鯨從旁邊露過,忍不住又酸酸的,怕不是又是小草給他灌的。
等了一會兒,外頭就開始點名排隊了,從這會兒開始,那些小廝丫頭們就不許再靠近官衙了,後頭都得學子自己進去。
林渙拎著自己的考試籃子,不知怎麼,想起賈寶玉剛進國子監那會兒,也是好笑。
他慢慢排隊往前麵挪,直播間的人還在跟他說話。
【銀翹片:歡寶,好歡寶,你把直播間鏡頭遠遠地放在監考官那裡好不好?我們就看一會兒,絕對不影響你。】
【一言不合:算了吧,開著直播肯定會影響歡寶思緒的,他本來考試就緊張,被轉移了注意力可還怎麼考?】
【金金不計較:是啊,說是不會影響,咱們直播間有多少黑粉你也知道的,萬一他們心眼壞故意鬨歡寶怎麼辦?歡寶昨兒晚上還緊張得睡不著覺呢,被他們轉移了注意力的話鐵定考不了,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