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是這樣就好了。
林渙才不過喝了一杯酒下肚,人已經暈暈乎乎的,一改之前在沈倦麵前拘謹的畫風,嚷著說:“今晚!我要和先生一塊兒睡!那個叫什麼?抵足共眠!對,就是這個!促膝長談,抵足共眠!”
沈倦:“……”
他有點無奈:“你喝醉了。”
怎麼這臭小子每回喝醉了都撒酒瘋呢?
沈倦發現他每回碰上林渙,除了無奈的情緒,還是無奈。
他數不清多少次把林渙挪到床上,想要走的時候,就被林渙拉住了手:“倦哥……”
沈倦低頭,撞進了他如星星一般的眼睛裡。
“彆走……”
沈倦心下一歎。
他好像從來都拒絕不了林渙。
從小到大,他心冷過許多次,在林渙不知道的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沈倦曾經偷偷地在心裡拒絕過他的靠近。
但是他顯然失敗了。
隻要林渙軟軟地撒個嬌,沈倦就能答應他的任何要求。
所以過了一會兒,沈倦老老實實地躺在了林渙旁邊。
剛躺下,林渙就手腳並用地扒拉上了沈倦,像隻八爪魚一樣熟練地纏著他。
沈倦仰躺在床上,感覺到了自己被牢牢禁錮著。
不能看書,也睡不著。
他隻能聽著林渙沉悶的呼吸聲,然後自己胡思亂想著。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在想著第二天的公務,想著該怎麼安排官吏,想著自己的備課書籍,後來慢慢的,就開始徹底放飛了。
因為林渙在身邊,所以他想的大多都是關於他的,從林渙的三歲,到他如今十五歲。
整整十二年。
沈倦隻要稍微一回顧,就能想起很多和林渙一起經曆過的很多事情。
他之前太忙,即使回到家也是忙碌到半夜,然後疲憊睡下,隻有今天。
林渙濕潤的呼吸噴薄在他頸間,他不可避免地回憶起了過去。
從落水剛認識,到後來一次次的相處。
然後他發現——他苦難的童年,和難得的國子監的生涯,他幾乎都是獨來獨往的。
小時候沒有人和他一起玩,國子監裡同樣也沒有合適的玩伴。
他好像天生缺乏對感情的認知,麻木地行走在這個人世間,對彆人的感情視若不見,所以他很少有朋友。
外頭有些人說他冷漠,很少和外界交流,恨他的人說他嚴苛、冷酷,畏懼他的人說他立身太獨,不好相處,還有一些人——抱著不可明說的心思說他是士人中的清流,以此攻擊彆人。
隻有像陸信這樣大大咧咧的人,隻看人品,不看其他,勉強成為了他的朋友。
而走完那以後的十二年——這十二年都有著林渙的身影。
沈倦皺緊了眉。
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意識到,林渙幾乎已經融入進了自己一半的生命裡。
也是林渙,才讓他意識到了什麼叫做陪伴,和——真正的感情。
和小時候被激怒以後又無力反抗不同的感情,他意識到了,原來他可以關心彆人,也可以被關心。
原來他也會有心疼和憤怒,會有不舍和無奈。
那是一種太過陌生而又滾燙的情感。
頭一回接觸到這樣蓬勃的情感,他來不及躲避,就已經被包裹在其中,猶如青翠欲滴的山林,一夕之間就已經覆滅。
火山噴發過後,岩漿逐漸冷卻凝固成了黑色的岩石,隻有整條山脈知道,他的內裡猶有餘溫。
沈倦閉上眼睛。
晚間的那幾本書忽然讓他意識到,他身邊躺著的這個人,這個總是仰著頭用濡慕的目光看著他的孩子。
他已經長大了。
長大到已經擁有了欲/望。
想到這裡,他微微地撇開了頭,脖頸間林渙濕潤的呼吸聲更加明顯。
醉意微醺,這個安靜沉睡著的人,恐怕不會想到,他枕邊躺著的他無比熟悉、滿心尊崇的人,他的先生,在這個寂靜的夜裡,頭一次有了出逃的衝動。
作者有話要說:老房子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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