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好幾日,一直昏睡著的謝鯨終於醒過來了。
他這幾天除了腹瀉的時候,其餘大部分時候都睡在床上,一場大病,倒把他給掏空了似的。
他剛一睜眼,就感受到了一股暈眩,再看到窗前有兩個人在說話:“大夫說這兩天就能醒了,我叫人熬了粥,等他醒了就喂給他吃。”
“姑娘好歹也去休息休息,每天醒來就到這兒來了,大爺說的話一句也不聽,回頭要是被過了病,有的您受罪呢,也不瞧瞧裡頭這個,多健壯的身子,病了這麼一場,眼看著瘦得腰都成了柳枝兒了。”
說他嗎?謝鯨迷迷糊糊的,他不是要下江南?怎麼船上還有個女孩兒?
而且他覺得這聲音很耳熟,倒好像聽過似的。
他費力地想了想,好像,好像是小草?!
他連忙支撐身體想要坐起來,結果身上沒有力氣,起來一半以後,又“砰”一聲摔回了床上。
這一點兒些微的動靜吸引了林黛玉的注意。
她往床邊走。
丫頭連忙要攔著:“姑娘!”
林黛玉摁住她:“不礙事,他和我兄長一般大,且兩家來往久了的,船上又隻有你我,擔心這個做什麼?”
“我收了他那麼多禮物,還承蒙他的照顧,現在他病了,我卻反而避而遠之,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她說,“更何況聽他家的仆人說起,他原是為了替我找魚缸的工匠才往江南去的,否則也不會染上痢疾。”
她低頭,和謝鯨迷蒙的雙眼對視:“你病了,叫我哥哥碰上了,帶上了船,如今在往江南去,如今你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不要擔心。”
謝鯨……謝鯨露出了一絲傻笑。
原來小草是長成這樣的!
她下世曆劫的時候,謝鯨隻看見了一個背影,後來林渙請他們吃飯,他遠遠地看見的還是一個背影,這是他頭一回看見小草的正麵。
嫋娜多姿,連皺眉的時候都這麼可愛好看。
他呆愣愣地盯著林黛玉。
林黛玉心裡想著——這個人,怎麼看著怪眼熟的?
兩個人對視了好一會兒,謝鯨才反應過來:“多謝妹妹。”
那聲妹妹簡直是脫口而出,根本不帶一點兒猶豫的。
倒像是,在心裡念了許多次。
林黛玉抿著唇笑:“不礙事的,你……你好好休息,過幾天就能好了。”
謝鯨猛點頭。
他有心想和小草多說兩句話,轉了轉眼珠子,都沒找到話題。隻恨自己平日裡沒有多看兩本書,聽賈寶玉說起過,小草四書五經都讀過,又有一身的才華,自己整日裡舞刀弄槍的,想跟她說兩句話,絞儘腦汁也沒找到合適的話題,生怕衝撞了她。
林黛玉則覺得,兩個人初次見麵,也沒有什麼話題可聊。
兩個人又互相對視一會兒,忍不住各自笑出了聲。
謝鯨終於找到話題了:“歡寶怎麼會看見我?”
之前林渙是跟他說起過自己要下江南,不過說的是臘月過後,將要開春的時候,謝鯨自己急著去找山子野,所以提前走了,沒想到就這樣兩個人還是能撞上。
林黛玉說:“你給我的那隻兔子病了,在船上有點兒水土不服,所以中途下船去找大夫了,正巧就在醫館裡看見了你,就把你給帶回來了。”
謝鯨如今看兔子比看他自個兒還著急:“現在可好了沒有?”
“早就好了,比你好的可太早了,所以呀,如今就等你一個,你可得快快地好起來,哥哥還說等你好了要好好和你聊一聊呢。”
找我聊?謝鯨皺緊了眉。
正說著呢,林渙就進來了,看見林黛玉還說:“我就說他快好了,你總擔心著,一天要看好幾回,現在可不就好了?”
林黛玉說:“還說我呢,那天回來的時候你不也著急?”
她見林渙來了,想著他們大概有話說,便說去看看粥。
她剛走,謝鯨就躺回去了。
林渙哼笑:“我說你也是,怎麼要下江南也不跟我說一聲?還隻租了一艘快船?”
謝鯨說:“這不是著急呢麼,山子野少有在一個地方呆著的,過了這會兒還真不一定能夠找得到他。”
林渙說:“我可不管,我也是問過了你帶的人才知道,原來你租的那條船的船夫貪便宜,船上用來喝的水都是就地取水,這也算你命大,連喝了小半個月才發作,還碰上了我,否則就被困在那座小城裡了。”
謝鯨:“……”
他一想到自己那半個月,喝的都是江水,頓時臉都綠了。
這江上來來往往的船不知有多少呢,喝江水……
他差點吐出來。
林渙說:“為了治你這病,我可算是大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