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上柳梢。皇宮的簷廊下,一排排新掛上的大紅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曳。
身穿霞帔頭頂鳳冠的青梧,坐在東宮寢殿內的雕花架子床上,旁邊立著幾個粉麵桃腮的小宮婢。
咯吱一聲，槅扇門從外麵被推開。
青梧應聲抬頭，透過鳳冠珠簾，看到來人，微微一怔,驚訝道：“殷二公子！”
殷璃上前，宮婢們紛紛躬身行禮：“二公子。”
殷璃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吧。”
宮婢麵露猶疑。
殷璃笑說：“怎麼？害怕我拐走你們的太子妃？這宮裡到處都是禁止,我可沒有這通天的本領。”
“是。”宮婢恭恭敬敬退下。
“阿梧，你怎麼樣？”殷璃走上前,廣袖一揮,施了個訣,將聲音與隔開。
青梧將珠簾撥開：“我沒事,你……”
殷璃難得露出嚴肅模樣，鄭重地點點頭：“其實我年少時早就懷疑靈鳳之亂的真相，卻又不敢查清楚。所以過去那麼多年，才故意逃離青龍門,逃離我父親和皇上，讓人以為我是扶不牆上的爛泥。直到這回在巴國，我無意間聽到你們所說，才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他頓了頓,痛心道，“可他們是我父親和舅舅，我又能怎樣？所以當時自欺欺人佯裝什麼都不知，與你們道彆。但如今，為了天下蒼生，我不能再逃避了。”
青梧舒了口氣，道：“你畢竟身份在此，無論怎麼選擇，我們都不會怪你。不過我現在確實需要你的幫忙，戚文修抓了阿善。”
殷璃點頭：“阿善必然被他藏在京中，不出意外就在這皇宮內。蕭寒鬆已經派了玄衣衛探子搜索。”
“蕭大人來皇宮了嗎？”
殷璃點頭。
“那沈琅呢？”
殷璃道：“冷麵寒鬆借口沈琅受傷，不能前來，自己代表整個玄衣衛赴宴。不僅蕭大人，今晚是太子娶妃的大日子，皇宮宴請各方王侯和宗門，巴王和九公主也來了。到時候他們會當中揭露三十年前的陰謀，將燕鳴兄的身份昭告天下。”
“燕鳴大哥也來了？”
殷璃點頭，神色嚴肅道：“今晚這皇宮是要變天了。”
青梧看了看他，猶疑片刻，道：“可皇上和國師，你要……”
殷璃沉痛道：“我定然不能親手對付他們，但他們也確實該為當年的事付出代價了。”
青梧思忖片刻，道：“我現在不擔心國師和皇上，我擔心的是戚文修。”
“文修到底是我表弟，當年的事與他無關，我希望你們能放他一條生路。”
青梧苦笑道：“殷二公子，你可能想多了。戚文修不是我們以為的那樣人畜無害，過去幾年，正陽老祖一直在為他做事，蜀帝魂就是為他搶的。他利用蜀帝魂，練出了真龍魂。不然你以為他為何要娶我這個鳳凰神女做太子妃。”
殷璃大驚，他千算萬算沒料到戚文修竟然練出了真龍魂：“此話當真？”
青梧點頭：“我親眼所見。”
殷璃思忖片刻道：“不管那麼多了，先找到阿善，順利為先皇後和靈鳳族沉冤得雪，亮明燕鳴兄的身份最重要。”
青梧深以為然：“行，找到阿善馬上通知我，隻要確定他安然無恙，我就不用再束手束腳。”
殷璃離去，幾個宮婢立刻進來，確定太子妃沒有被偷龍轉鳳，方才放心。
此時宮中宴廳賓客滿堂，啟明帝在內侍的扶持下，登上龍座，他右手坐著雍容典雅的皇後。隻是剛坐下來，邊捂嘴重重咳嗽了幾聲，一旁的內侍趕緊送了一顆丹藥入他口中。
啟明帝勉強緩過氣，笑著開口：“今日吾兒大婚之日，感謝眾愛卿撥冗前來。”
他的聲音虛弱嘶啞，麵容削弱蒼白，是沉珂在身的征兆。
接下來便是繁冗漫長的儀式。一陣鼓樂之後，盛裝打扮的宮婢，引領著太子和太子妃進入大殿中，準備行禮。
然而，巴王僖叢忽然上前，道：“陛下，在太子行禮之前，本王有幾句話想當眾一說。”
啟明帝拳頭抵唇，咳嗽了兩聲，道：“僖兄有話請說。”
僖叢將身旁做婢女打扮的僖英拉出來，道：“陛下，您可還記得她？”
啟明帝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下方低著頭的女子：“這位是……”
僖英慢慢抬起頭，露出一張駭人的麵容，啞聲一字一句道：“戚淵，你可還記得我？”
啟明帝先是茫然地一怔，繼而又驀地想起什麼似的，驚愕地睜大眼睛：“你……你……你是僖英，你沒死？”
僖英淒然一笑：“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啟明帝仿佛是受不住這刺激，捂住胸口重重咳起來，一口鮮血猛得嘔出，淌在衣襟上。皇後趕緊扶著他道：“陛下，您怎麼樣？”
僖叢趁著上方慌亂時，轉過身朝周圍賓客抱拳道：“請容我九妹妹給諸位敘說一段三十年前有關妖鳳之亂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