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薑知言一直在專心準備考研,過完年離開江市後也隻有在兩個小長假的時候回去住了三天左右。
而且是沒帶鬱南衍的。
但當鬱南衍在薑家吃完晚飯，並約定鬱老爺子會來江市商量婚禮的事再主動告辭回了酒店後，薑知言的小屋裡迎來了薑母。
看到如今已經亭亭玉立,完全是個大姑娘的女兒，薑母溫柔地摸了摸薑知言的頭,“了了啊,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甚至馬上就要嫁人，我和你爸也老了。”
不出意外不返聘的話，薑父明年就能退休，而薑母則要後年。
兩位長輩都是奔六的人,人生已經過半,也沒什麼大的事業心,隻希望唯一的女兒能幸福快樂。
“媽。”
薑知言順勢躺在了薑母的腿上,然後薑母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幫她順著頭發,動作輕柔，就像小時候一樣。
溫暖又安心。
好像天塌下來都有父母頂著一樣。
也是薑知言從未享受過的“父母愛”。
她哪怕獲取了“薑知言”的全部記憶，可說到底不是薑知言,和薑父薑母相處時總覺得隔著一層。
可現在這麼簡單的一個小動作,薑知言卻從心底感受到了一陣暖意，將她緊緊包圍,讓她昏昏欲睡。
“本來答應南衍不告訴你的，但我和你爸想想，還是需要和你說一下。”
薑母的這句話讓薑知言的睡意稍稍被趕走,她好奇道：“什麼事啊？”
原來還真有事瞞著她？
“南衍是個好孩子，這一年其實他一直有和我們聯係，八月份的時候你爸體檢身體有些小毛病,也是他找來專家給你爸檢查治好的。”
“媽！”
薑知言瞬間坐起身，“你們怎麼都不告訴我？”她十月份回來的那一趟竟然什麼都沒發現！
鬱南衍八月份好像是出差過，可他出差實在太常見了，即使這一年已經減少很多但平均一個月下來還是總要出去一兩趟。
薑知言也基本不會問他去哪做什麼，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事要忙太正常了。
她真沒想到，鬱南衍在背後還做了這些事。
“真的是小毛病，現在早就沒事了。”薑母安撫性地拍拍薑知言的手背，“我們不告訴你也是怕影響你複習。”
薑知言要考研的事早就和薑父薑母說過，之所以不回江市複習一是鬱南衍給她找了老師，二也是薑父薑母平時上課忙也顧不上薑知言，說不定還要薑知言分心照顧他們。
對於女兒這個決定，兩位老師自然是舉雙手讚成，隻是也勸薑知言不要太累，考不上A大的研究生也沒關係，花國好大學又不止這一所。
“複習重要還是你們身體重要啊！”
薑母就知道薑知言會這麼說，“真的是小問題，就是老師常見的職業病，你爸本來都沒當回事，是南衍不放心才找來專家的。”
眼看薑知言還想細問，薑母馬上又繼續說了下去，“而且南衍還會發一些你在認真學習的照片，也會告訴我們你身體狀況，他真的很細心。”
鬱南衍做的，其實應該都是薑知言做的，他卻攬過了薑知言的職責，甚至比她做的更好。
鬱南衍不忙嗎？
怎麼可能！
薑知言好幾個晚上都是一覺睡醒卻發現他書房的燈還亮著，作為南恒董事長的他怎麼可能不忙。
“他是很好。”薑知言嘴微張卻也隻能吐出這幾個字。
“是啊。”薑母笑著刮了下薑知言的鼻梁，“我和你爸老是擔心你會不會遇人不淑，會不會被人騙，但看到南衍這一年做的事後，我們倒是放心不少。”
“未來的事誰也不知道，但這一刻把你交給他，我們是放心的。”
人心易變又複雜，相愛的人到最後變仇人的例子更是數不勝數，但難道就要因為不確定的未來而放棄現在的幸福嗎？
相信沒有人會這麼做。
看著此時麵容慈祥的薑母，喜歡有事自己扛的薑知言突然有了傾訴的衝動，“媽，如果以後我和南衍不要小孩你和爸會生氣嗎？”
畢竟在大部分花國長輩中，孩子是重要的一環，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環。
薑父薑母以前也偶爾提起過，等他們退休了就幫薑知言帶帶孩子，如果薑知言不想讓他們帶，那兩人就給錢。
話裡話外，肯定還是期待薑知言的孩子的。
“這件事，你最應該商量的人是南衍。”薑母沒有一聽這個問題就立馬暴跳說“怎麼可以不生小孩”，更不會說“女人一定要生孩子才圓滿”這些聽了就不舒服的話。
她依舊很淡定。
“南衍和我想法一樣呢？”薑知言再次開口，“你們會擔心我們以後老了沒人照顧嗎？”
薑母笑了，“怎麼，誰逼你們生孩子了？”
見薑知言搖頭後，薑母還是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父母會擔心子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即使你以後生了孩子，我和你爸也會擔心孩子好不好帶，萬一教不好惹你生氣怎麼辦？”
“所以了了，不管你們做什麼決定，不要考慮我們會不會擔心，這樣是考慮不過來的。”
為了父母不擔心而選擇生小孩，在薑母心中是一種很不負責的想法。
看似孝順實際是逃避，難道父母擔心你會出門會受傷就從此以後不出門了？
“而且在我看來生孩子不是任務也不是責任。”
“是兩個很相愛的人，因為愛太滿了所以溢出來的驚喜。”
薑知言被薑母的比喻逗笑了，“媽，你這話不對吧，相愛也有不生孩子的，更有大把不相愛的人還生了孩子的。”
薑母被反駁也不急，“是啊，因為現在很多人已經把生孩子當做了任務，既然是任務，自然有人想做有人不想做。”
薑母的話有些繞，薑知言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還好作為小學副校長的薑母一眼就能看出“聽講”的孩子有沒有真的懂，所以她又解釋起來。
“我的意思是，了了你和鬱南衍沒人有這個任務，生和不生隻應該考慮自己愛不愛，以及願不願意。”
薑母看到過太多家長生了孩子卻不負責的例子，特彆是小學時候孩子還沒有自主生存能力隻能靠父母時，這時候家長的差異會體現的更加明顯。
但薑知言現在的問題就是在她還沒想明白願不願意的時候孩子已經來了。
人在每一個階段的想法都是不一樣的，也許幾年以後薑知言就覺得有個孩子好，就自然而然備孕準備要孩子。
可現在這樣，不就是趕鴨子上架嗎？
自己什麼都沒準備好，就要麵料二選一的難題，萬一生了以後孩子沒養好，給人家留下童年陰影了，那不是罪過嗎？
薑母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過她什麼都沒有問，而是繼續說著自己的觀點。
“了了，人生沒有完美的答卷，也經常在試錯中前進，你雖然是我女兒，但和我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個體。”
“你隻要知道，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媽都會支持你就行。”
“還有爸！”
門外傳來薑父的聲音，也不知道在那偷聽了多久，讓兩母女對視一眼，不由同時笑出聲。
談話似乎已經接近尾聲，薑知言卻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媽，你曾經有後悔生下過我嗎？我記得以前聽劉姨說過，你懷我的時候剛好學校職位調動，如果……你現在也許就是校長了。”
薑母是一位有事業心的女性，她的能力也很強，可有些時候真的錯失一個機會就會影響很大。
薑母微笑，“有過哦，甚至那時候也想過先不生你。”
她沒有“很偉大”地表示不後悔，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但是你帶給我的幸福和快樂也是升職不能比的，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一生，要什麼的時候就需要舍棄另一樣，隻不過是看哪樣在你心目中更重要罷了。”
等薑母離開房間後，薑知言就躺回床上，睜眼看著天花板陷入發呆狀態。
右手卻不自覺摸上自己的小腹。
她不喜歡孩子其中的一點是不是也在害怕，害怕孩子會和自己一樣，有個不幸福的童年。
都說童年的陰影需要一輩子去治愈，薑知言對此可謂是最有發言權，她不相信並且害怕愛情的根可不就是童年埋下的。
隻是鬱南衍用他毫無保留的愛治愈了這份害怕而已，那孩子的事呢？
她也能承擔起生命的重量嗎？
反而和考研衝突倒成了不是很重要的事，薑知言沒什麼事業心，也不想通過考研走出社會當一個女強人。
她隻是想體驗一下真正的大學生活，把以前的遺憾彌補一二。
萬一真考上了，休學一年也影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