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綾點著頭,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樣,掰開岑鉞的手指,把小橙球往他手心裡塞。
岑鉞抿起唇,看著那顆橙球消失在他手心裡。
古綾兩隻小手合在下巴上,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似乎在期盼什麼變化。
但是,什麼反應也沒有。
岑鉞摸了摸她的腦袋,把她依舊收回口袋裡,出了洗手間回到岑天南旁邊。
“回去吧,我困了。”
岑天南皺著眉看他,絲毫也不避忌,當著這些原老總的麵就問:“對這個公司滿意嗎?”
這實在不是一個適合問九歲孩子的問題。
但詭異的是,岑鉞和岑天南,都沒覺得自己的對話有什麼不對。
仿佛是買了一件沒什麼興趣的玩具那樣隨便。
岑鉞思忖了下,敷衍地點點頭,扭動輪椅按鈕離開。
岑天南很忙,抽空過來辦完這個事,都沒有再回岑鉞那間小屋裡坐坐,就直接走了。
可能是沒料到岑鉞會回來得這麼早,陳姨還沒有離開公寓,而是在客廳裡打著電話。
她喜歡按擴音外放,扯著嗓門,說話很大聲。
“我都已經按你說的做了!你答應我的可彆忘了啊。”
“知道了,等天南回來再說。”
岑鉞站在玄關的動作頓了頓。
電話裡傳來的那個女聲,即便有些失真,岑鉞還是認了出來。
那是陳健的媽媽,岑天南上次來A城,身邊帶著的那個女人。
陳姨聲音又拔高了些:“哎我說你還磨嘰什麼呢,那個岑鉞肯定會跟老板提出要辭退我的,我都這麼對他了,我——”
陳姨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著門邊的岑鉞,臉上的表情如同打翻了油鹽醬醋瓶。
岑鉞定定地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
一個小孩,和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隔空對峙著。
原來這段時間,陳姨的苛責惡待,都是故意的。
就是為了讓自己跟岑天南提出把她趕走?
看樣子,是那個女人提出的主意。
那個女人一定知道,岑天南不喜歡彆人跟他提要求,更是討厭“無理取鬨”。
陳姨逼自己向岑天南提出把她趕走,把這個唯一剩下的照顧著他的人趕走,是為了佐證之前陳姨說的“岑鉞喜怒無常,像得了精神病的小孩”?
這可真是……
岑鉞再怎麼早慧,也想不出詞來形容這種手段。
不顯眼,不明目張膽,隻是像在你吃飯時揚一陣沙子,落到碗裡,讓你食不下咽。
岑鉞很生氣,感覺一陣惡心。
但是他還是沒什麼表情。
岑鉞隻移動著輪椅過去,問了陳姨一個問題。
“你還記得我媽媽嗎。”
少年黑潤的眼睛裡仿佛有劍光一般的神采,逼得人幾乎不敢直視。
陳姨支支吾吾著,在身前的兜布上不斷擦手。
“看來是不記得了。”岑鉞收回視線,側身,轉回自己的臥室。
在關門之前,岑鉞給陳姨留下了一句話。
“過了月底,你自己去找岑天南請辭,就說我性格惡劣,做不下去,不願意再照顧我。”
沒開燈的客廳裡,陳姨呆在原地,嘴巴遲滯地張開,囁嚅了幾下,卻沒說出話來。
後來陳姨沒有再陰陽怪氣,她儘量避免跟岑鉞碰麵,做了飯做了清潔就走,飯菜也沒有再延時或放餿過。
岑鉞也不管她,照舊悶在自己的臥室裡,仿佛那天的爭執從未發生。
但他們都知道,陳姨過段時間就要走了。
這最後一個帶著他母親的回憶的人,也要走了。
後來岑鉞也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比如那個女人,陳健的母親,許諾了會把陳姨的孫子送進京城的一所小學上學,所以陳姨答應幫她做事。
不過,那些都與岑鉞無關。
他專心致誌地在書桌前,用芭比娃娃套盒裡的小梳子,一下一下地梳著古綾的頭發。
古綾的頭發也是奶白色的,特彆細膩,合在一起時,像一片潑出來的奶漬。
用小梳子梳過去,也特彆順滑。
岑鉞幾乎有些迷上這樣的手感。
每天都要幫她梳兩遍。
而且還展開想象的,試圖給古綾變換發型。
今天他給紮的就是兩個小揪揪。
一邊一個豎在腦袋邊上,隨著跑步的姿勢,會一晃一晃的。
岑鉞想想就有點受不了。
肯定很可愛。
“唔。”古綾忽然抗議了一聲,轉過身軟軟地看著他,“紮緊了,疼!”
岑鉞咽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