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人的悲喜真的毫無用處嗎?如果真的是沒有用處的東西,為什麼它會這麼真實,這麼繁雜,這麼讓人難以割舍。

小智鬨了這麼久的脾氣,竟然是因為這種匪夷所思的理由,隨便路過的誰,都可以對他的幼稚想法進行嘲笑,可是,這種複雜的情緒就如同大樹一般,根植在他身上,就算知道可笑,不切實際,可誰能替他拔除掉呢?

荒謬,卻確切地存在著。

從周今書口中聽了那些事情之後,岑鉞表麵淡定,其實心裡卻在一寸一寸地崩塌。

誰也沒有辦法接受自己隻是一個被設計出來的人物,如果命運都是已經既定了結局的,那麼所有的悲歡又有什麼意義。

但是看到小智這又荒唐又真實的糾結之後,岑鉞卻又改變了想法。

如此矛盾又鮮活地存在著的人,難道不比周今書說的那幾句話就概括了的人的一生更真實嗎?他為什麼不相信眼前看見的,而去相信陌生人說的幾句話。

退一萬步說,就算周今書說的是真的,他們不過是一個個被設計出來的人物,但是,在不知道這件事之前,他們體驗過的悲傷、痛苦、快樂、希望,都是真實而不可替代的。

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古綾。

和古綾共同度過的每一個日夜,都是不可被磨滅的。

岑鉞的指尖微微放鬆了,他深吸一口氣,側過臉,對著還在哭泣的小智說:“你去跟你爸媽說不就好了。”

小智用手背狠狠地擦掉眼淚,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岑鉞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你無非是想獲得父母更多的關注,你希望等你好起來了,他們也能繼續這樣關心你,這又不難,你隻要跟他們溝通就可以了。”

小智摳著手沉默了很久,搖搖頭說:“我不敢。”

“不敢?”岑鉞無法想象。

他跟父母的相處記憶,隻有黃願的愛護,以及岑天南的冷漠,完全不同的兩個極端,對於黃願,他曾經可以無話不說,對於岑天南,他一向是直言,隻有懶得說的,沒有不敢說的。

小智喃喃道:“因為我的病,爸爸和媽媽他們已經很累了,他們現在還要為了治我的病再生一個小孩,我聽到他們說了,養一個小孩,就已經很累了,可是為了救我,要養兩個,我們家以後就更加沒錢了……”

“我不知道怎麼麵對他們,他們已經做了很多了,我、我還想要更多,我對不起他們,也對不起那個要出生的小孩。”

岑鉞沒再說什麼,他洗乾淨手,脫掉外套,把自己挪上床,準備睡午覺。

隻是在躺下閉上眼之前,岑鉞說了句:“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有人頂著再大的壓力也不肯放棄你,是一件多好的事了。”

小智迷茫地吸了吸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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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幾天的治療,岑鉞可以試著用自己的腿短暫地站立了,他開始把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耗在複健室,徐博士和古綾一直陪在旁邊,看著他終於從連把腿放在地上都很艱難,變得能夠扶著牆,伸直膝蓋站上個三分鐘了。

古綾和徐博士都特彆高興,以為他能夠就以這樣的速度好起來,說不定還能提前回家。

但是並沒有,從那之後,岑鉞就沒有了什麼進展,他最多隻能站著不動,卻連提一步腿的力量都用不出來。

在最初的驚喜和興奮退去之後,岑鉞意識到,他這樣和之前並沒有什麼改變,無非是從一個隻能癱坐著的廢人,變成了一個偶爾能站一站的廢人而已。

徐博士繞著他轉了兩圈,在他肩上拍了拍:“小鉞,不要太著急了,這個進展不一定是一下子就能看得見的,先休息休息,我們來日方長。”

岑鉞眼睫顫了顫沒說話,沒體會過的人,太難明白這種絕望,努力到了一個地步,就已經明白自己到了極限,就好像明知道頭頂上有一個看不見的天花板,心知肚明,自己無法突破它,再怎麼努力,都是白搭。

旁人當然會安慰,沒關係,會好起來的,總有一天會好的。

但是那個“總有一天”的希望,到底在哪裡,到底在不在,沒有人說得清楚。

汗水從岑鉞鼻尖、臉頰不停地滑落,古綾定定地看著他,旋即消失在了房間裡。

垂著頭的岑鉞並沒有注意到小精靈的消失,在沉默地坐著沮喪了幾分鐘後,岑鉞咬著牙撐起身體,張開雙手握住旁邊的欄杆,準備再試一次。

古綾這次出現的地方,是一個粉紅色的臥室。

牆上貼了很多張照片,照片上都是那天古綾在花壇邊見過的女孩子。

她穿著各種各樣的小裙子,都笑得很開心,但是,每張照片上隻有她一個人。

古綾找了一圈,沒有在房間裡找到那個女生,書桌左邊的抽屜是打開的,裡麵放著那些被撕碎的紙。

她還在看嗎?

古綾落到了桌上,晃晃腿坐著。

被紅墨水筆壓的字跡很清秀,看上去是寫給另一個人的一封信,但是,不知道是在沒被送出的時候就被攔了下來,還是送出去之後,那個收信的人把它扔給了彆人,讓它被撕碎,被寫上各種惡毒的詛咒。

古綾想,送信的那個女生——那個叫周星的女生,一定會很後悔寫這封信吧。

畢竟是它帶來的厄運。

“哢噠”一聲,一個穿著粉紅色睡衣的女生從門外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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