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最恭敬的模樣麵對敖禦, 儼然是宗門內對鎮教祖師最恭敬的弟子的樣子。
仰慕又敬畏,尊重又禮貌,看上去特彆地像是精英弟子應該對祖師的態度。
跟仰頭就沒禮貌地喊著敖禦敖禦的蘇果完全不是一種層次。
那些老派的長老,顯然會更喜歡穩重又謙卑的林婉兒一些。
敖禦看都沒有看林婉兒一眼。
他隻是動了動嘴角, 冷淡地掃過了一頭霧水的掌教真人的臉。
“你真是越來越蠢。”他對掌教真人冷冷地說道。
掌教真人真心冤枉。
“祖師?”
“一個背叛宗門的弟子, 你能安然照顧這麼多年, 不是你蠢, 難道還是我蠢?”敖禦的目光冰冷, 見掌教真人呆滯地看著自己, 冷笑了一聲說道, “身上全都是老雜毛的臭味!”
他沒有看向誰,可是說的是誰不言而喻,掌教真人專注地看著敖禦半晌, 有點搞不清楚……被鎮教祖師天天老雜毛地叫著,他本能地覺得這說的是自己。隻是再一想想黑龍那貧瘠的羞辱人修的語言, 他頓時臉色變了,霍然看向了一旁同樣變了臉色的林婉兒。
他用重新認識的目光看著林婉兒, 林婉兒臉色發白, 臉色格外驚慌, 卻在努力地保持著鎮定的樣子,許久之後才艱難地說道,“弟子不明白祖師的意思。”
“你失蹤百年, 這百年去了哪裡?”掌教真人懶得跟林婉兒兜圈子, 冷著臉對她問道。
因為冷著臉,他就看不出有什麼慈眉善目的樣子了。
寧秀也看著掌教真人,卻有些搞不明白。見林婉兒顫抖著嘴角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樣子,他急忙代替他說道, “真人,當年大師姐回到宗門已經和師尊稟告過,是陷入了一處秘境百年,在結丹之後,趁著結丹的天劫引動了秘境禁製,才能脫困而出。”
對於林婉兒的說辭,他們其實都深信不疑,畢竟修真界之中有著無數前人留下的洞府秘境,一不小心陷入了某位大能的秘境,在秘境之中被困住,甚至切斷宗門與弟子之間的聯係不能尋找,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當年林婉兒失蹤的時候尚且都不是金丹修士,修為並不高深,被困在秘境無法脫困是多麼簡單的事啊。正是因為知道林婉兒在秘境之中吃了百年的苦頭,梵清道君才那麼心疼她,對她更寬容幾分。
這些年,有師弟想問問林婉兒秘境之中的事,也都因為林婉兒說起秘境之中過於艱難,因此都不好多問她了。
這麼一件簡簡單單的事,又有什麼疑問呢?
寧秀露出不安的樣子,蘇果茫然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麼,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向站在自己背後的敖禦。
“那老雜毛說的就是害了你的那個老東西吧?”之前還說,當年傷害過敖禦的修士大多已經授首,隻有一個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如今敖禦一提到老雜毛,蘇果第一時間先看了格外可憐的掌教真人一眼,接下來就想到的是那個傷害過敖禦的人。
她想到這裡,頓時用氣憤的目光去看林婉兒。
當看到蘇果的目光,林婉兒隻覺得渾身發抖。
“我不知道祖師在說什麼!”見敖禦懶得理睬自己,林婉兒低聲說道,“弟子知道祖師更偏心小師妹,當日,我曾經大大地得罪過小師妹,因此引來小師妹的嫉妒,如今小師妹是祖師麵前最得意的人,祖師想要為小師妹出氣,誣陷於我,又何必將那樣的罪過安在我的頭上!”
她紅著眼睛,委屈地看著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的掌教真人,哽咽地說道,“真人,我陷入秘境百年,這百年無論吃了怎樣的苦,都依舊想要回歸宗門。仙靈宗是弟子的家,是弟子的歸處,還請真人還我公道。”
她含著眼淚拜下,掌教真人見她無比可憐,沉思半晌,歎息了幾聲,露出幾分憐憫,對敖禦低聲說道,“祖師,這怕是其中有什麼誤會。”
林婉兒眼睛一亮。
寧秀卻皺眉說道,“大師姐何必將這些都推到阿果的身上。阿果不是你口中的小人,祖師也不會為了誣陷你就信口開河。”他雖然並不願意看到林婉兒被懷疑,可是林婉兒這一張嘴就是蘇果與她有仇,公報私仇,又是敖禦誣陷,不是很可笑麼?
不說蘇果,隻說敖禦的身份何等崇高,是仙靈宗的頂端,何至於去做誣陷小輩的事……他們家師尊,堂堂元嬰道君都被抽得麵目全非,如果黑龍祖師想要對付林婉兒,還浪費腦子誣陷,那豈不是很麻煩。
對黑龍來說,林婉兒大概就是一爪子的事兒。
“二師弟,你與小師妹感情深厚,自然為了她說話。”林婉兒苦笑著說道,“百年不見,原來二師弟也已經與我離心了。”
“你這是什麼話!”
“夠了。”見寧秀更願意親近敖禦,掌教真人也隻是笑了笑,溫和地說道,“不過是有些誤會的事罷了,何至於同門爭吵。祖師,”見敖禦冷冷地看著自己,他溫和地說道,“沾染了那人的氣味,也並不代表這孩子與那人有什麼。或許是那人也曾經在秘境之中行走過,也或者是不經意的,那人與咱們的弟子有過接觸,她卻並不自知罷了。這件事就交給我,我命人去徹查一番,也好過叫弟子感覺委屈。”
他反倒是想叫敖禦寬容林婉兒,敖禦對林婉兒不感興趣,不過是一個不知死活的女修罷了。
隻是他依舊冷淡地說道,“給阿果賠罪。”
“什麼?!”林婉兒見自己竟然這樣容易過關,敖禦竟然沒有追究自己,眼底一鬆,聽到這話又露出幾分不敢置信。
“罷了罷了,你剛剛說了阿果的那些不好的話,侮辱了阿果的人品,的確應該和阿果賠罪。”掌教真人對林婉兒和顏悅色地說道。
他這樣溫和,林婉兒不由咬了咬嘴角,哽咽地說道,“真人的話莫敢不從。可是我是做師姐的……”
“隻要做錯了事,就應該道歉。”掌教真人溫煦地說道,“這與輩分無關。”他和敖禦都和蘇果更加親近,林婉兒隻覺得不能呼吸,可是迎著掌教真人那帶著幾分探究的眼神,她陡然生出幾分驚恐。
之前的事,雖然一笑而過似的,可是掌教真人的心裡當真對她沒有半分懷疑了麼?
她急忙垂下了眼睛,對蘇果柔聲說道,“小師妹,剛剛我錯怪了你,說了一些口不擇言的話,傷了你,請你原諒我吧。”
溫柔美麗的女修用最誠懇的道歉,希望能得到師妹的諒解還有寬容。
蘇果能原諒她麼?
那是肯定不能夠的!
她哼了一聲扭頭,完全不給林婉兒這麼個麵子。
林婉兒再溫柔的脾氣,見到蘇果這麼驕橫,也忍不住變了臉色。
“小師妹你……”
“阿果,你先和祖師回去。我還得去問
人要幾顆靈丹給你師尊。還有寧秀,去把這個丫頭壓到思過崖去關起來。”掌教真人就看著蘇果小鼻子惡狠狠地噴氣兒,一副凶巴巴的樣子,笑了笑,寬容地對蘇果說道,“至於你師尊這裡。他這段時間都要閉關修煉,無事你們不要過來。”
他話音未落,敖禦已經不耐煩地把蘇果往懷裡打橫抱起,懶得理會這些討厭的人修,轉眼就往自己的洞府回去。
等他們回了洞府,蘇果往自己軟乎乎毛茸茸,還暖暖的石凳裡一滾,蹭了蹭柔軟暖和的皮毛,就對敖禦眼巴巴地說道,“林婉兒和那個老雜毛一定有關係!”
敖禦又不是草木皆兵的人。
如果隻是沾染上了仇人的氣息,他不會隨意開口。
既然他這麼說,顯然是林婉兒的的確確有些問題。
這麼想想,蘇果就把下巴頦兒放在了石桌上,扭著小身子開始想一些林婉兒的事。
對於林婉兒,她一開始也隻不過是厭惡她而已。
因為上一世的時候,她對蘇果見死不救不說,而且還默許了林萍兒對蘇果做出的那些可怕的事。
她並沒有對蘇果動手,無論是被廢了修為,還是被丟去了凡人界,林婉兒其實都隻不過是冷眼旁觀,比起心狠手辣的林萍兒來說,看起來似乎溫和一些。可是對於蘇果來說,默許就是縱容,同樣都不是好東西。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和同門師兄們一樣,從沒有去多想過,這百年之間林婉兒到底是去了哪裡。
她說自己被困在一處大能留下的秘境,就當真是這樣的麼?
從前,沒有人相信林婉兒會說謊。
可是如今……
“你相信我?”敖禦見蘇果跪在石凳上扭著小身子,抬手,把自己的手墊在蘇果的小下巴上,免得石桌冰到她。
“我當然相信你!”蘇果用力點頭。
她怎麼會不相信敖禦的話?
她覺得自己最應該相信敖禦的話了。
因為敖禦是一個言出必行,從不說謊的龍。
前些年,他說要給她去搶靈獸的奶,就當真給她去搶了!
還聽說是一隻混合了什麼凶獸血脈的妖羊……哎呀,那羊乳裡都透著不一樣的仙氣。
當然,為了搶妖羊的羊乳,黑龍還不得不丟了幾片鱗片給那幾隻被搶了口糧的羊崽子,就不需要告訴這隻饞嘴的小姑娘了。
蘇果毫不猶豫,堅決相信他的樣子,叫敖禦垂頭靜靜地把目光落在就這樣把小下巴搭在自己的掌心,雪白的小臉兒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的身上。
她軟乎乎,天真爛漫,就這麼在自己的麵前放鬆地,毫不遲疑地相信著他,隻覺得他的身邊就是她最安全的地方一樣。
這樣柔軟成了一團的小姑娘,在他的麵前毫無保留與遮掩,在夜明珠灑落的光輝裡,她就像是最引人垂涎的寶物一樣。看著蘇果,敖禦莫名想到她小小一團窩在他的懷裡。
那一團小小的溫暖,叫他的心都暖和了起來。
明明他是一條隻知道殺戮的冷血的黑龍,人人懼怕,更喜歡幽冷。
可是當蘇果出現在他的麵前,他卻開始眷戀這團小小的溫暖。
“阿果。”敖禦皺了皺眉,突然叫了一聲。
掌心上的小腦袋偏了偏,轉頭看他。
她的眼睛圓滾滾的,很專注地看著他,似乎等待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