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與嫡子約定十日一輪轉, 正式拉開了世子爺在幽州大營的序幕。
比起大公子金不畏刻意的禮賢下士,時常請各營區交好的校尉們喝酒,世子的表現堪稱欠揍。
她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入步兵營曆練, 頭一次打哭了宿全, 次日便被宿全同營的一幫兄弟們給堵在了校場, 聲討她太欺負人了。
世子爺很不解:“爺怎麼欺負人了?”
其中一名高瘦男子憤憤不平道:“宿全腦子是不好使,可他為人忠厚,聽說你居然在夥夫營按著他揍, 讓他叫你爹!難道還不是欺負人?”
她目光在人群之中掃過, 沒找到大塊頭, 嘴賤的毛病又犯了:“原來是這事啊?那我的好大兒怎麼沒來,使了一幫孫子來找爺?”
黎英與黎傑無奈護在她身旁,暗道:早晚有一天, 世子爺要被人打死在街頭!
眾人:“……”
“你說誰是孫子?”
“你是誰爺爺?”
世子爺天生的臭脾氣,遇強則強, 連定北侯都敢杠,更何況是彆人:“以多欺少, 不是孫子是什麼?”
二十多名壯漢從側翼包抄, 欲將世子同她的兩名親衛形成合圍之勢,好實行群毆之策。他們來時早已商議過了,況且背後還有榮意平出謀劃策,以宿全受欺負為借口動手,總要為步兵營找回麵子。
金不語篤信有錢能使鬼推磨, 績效工資永遠與員工的積極性掛勾,但她堅決要當以最小的資本得到最大利益的黑心資本家:“阿英阿傑,贏了各獎銀十兩,輸了倒扣一百兩月銀!”
黎傑迎著衝過來的第一名漢子飛起一腳踹的對方飛了出去, 滿腹委屈的控訴:“世子你太欺負人了!”
黎英帶著笑意提要求:“贏了屬下想吃世子親手烤的肉!”上次在路上吃過一回便念念不忘,在高媽媽的眼皮子底下,他可不敢提這樣非份的要求。
“烤肉跟銀子都有!”金不語與兩名護衛形成三角之勢,各將後背放心的交給對方,在二十多人的包圍圈裡配合從容,補足了夥伴拳腳之間的疏漏,如同一隻滾動的六隻腳六雙手的圓形利器,從人群裡碾壓了過去。
校場裡圍觀的步兵越來越多,榮意平站在人群之後看了半盞茶功夫,越看越是心驚。
他手底下這幫步兵們平日聽人調派上陣搏殺,又深陷在圍觀群毆的快樂裡不可自拔,瞧不出其中門道,但他卻隻覺冷汗涔涔——這三人之間配合無誤,組成了軍中殺陣,若非經過千百次的苦練,絕無眼前的效果。
榮意平不曾見識過,可是遠遠騎馬而來的竇卓心中卻已是驚濤駭浪——那是薑氏嫡係子弟從小與親衛練就的護心陣,無論是兩名還是三五名親衛,在結陣的同時便將自己的命交到了夥伴手裡,無分主仆貴賤。
當年的薑鴻博戰亡之時,他的親衛也與之一同埋骨沙場,他以為從那之後薑氏的護心陣便絕跡於世,沒想到卻在世子身上重現。
一將功成萬骨枯,能在軍中登上高位,身邊的護衛不少,若臨殺陣絕境,親衛將士們必然衝在前麵為護主將舍卻性命都屬尋常,但反之讓主將為了親衛舍命相護純屬笑話。
地位高低決定了性命的貴賤,這幾乎是他們能拚命從軍中最底層爬上來的信念,也是他們永遠沒辦法與身邊親衛結成護心陣的緣故。
親衛可以為他們舍去性命,當主將的無論是他還是定北侯金守忠,都會認為理所當然,事後給一些撫恤銀子,卻絕不會在戰場上為保護親衛而丟了性命。
薑氏蠢也蠢在此處,認為人命無分高低貴賤,他們的親衛便是他們的至親手足,薑成烈如此,薑鴻博如此,世子既練了護心陣,大約也是秉承祖輩遺誌,亦如此了。
校場之內,一盞茶的功夫,二十多名漢子便躺的七零八落,剩下的還在苦苦支撐,忽然從人群裡衝出了一名大塊頭,上來便將苦苦支撐的那幾名同營袍澤給揍倒在地,雙眼暴起舉著缽子大的拳頭喝罵:“你們做什麼?”鐵塔般的身體將世子護在了身後。
宿全得到消息趕了過來,隻是同營的戰友們無論被打倒在地的還是站著圍觀的齊齊傻了——兄弟你站錯位置了吧?
還有一名瘦小的跟猴兒似的年輕人小心扯扯他的袖子,提醒他:“全哥,世子欺負你,他們替你討回來。”
年輕人姓侯,因身材之故得了個外號名喚“猴兒”,宿全一巴掌能將他的腦袋拍地泥裡,轉頭怒瞪著他:“誰說世子欺負我了?”
他昨晚喝了消食茶,回去肚子依舊撐的慌,內心卻無比滿足。
——蹄髈啃到飽足的日子太幸福了!
猴兒:“……”全哥你傻了吧?
昨兒還在被窩裡暴哭,今天就忘了?
夥夫營裡的事可都傳遍了!
他想說,可是沒膽!
世子從宿全身後冒出來,拍拍大塊頭的肩,熟悉親昵的好像經年未見的老友,隻是嘴裡冒出來的話卻讓猴兒心驚膽戰,生怕下一刻這兩人打起來。
她竟然還賣慘:“兒啊,你怎麼才來?再不來你爹就要被這幫孫子打死了!”
是他們要被世子您跟您的親衛打死了吧?
猴子悄悄後退,生怕宿全發狂跟世子再打起來,自己做了無辜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