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弟子們都驚呆了。
寶庫一向是看管最嚴的地方,每天有幾十人巡邏,對門派有貢獻的優秀弟子更是可以進入挑選寶物……可來來往往這麼多人,沒有一個人發現寶庫下麵居然還有個地下室!
“這是怎麼回事!”有個弟子不敢置信,瞳孔地震。
沈妄注意到,問話的這個弟子,就是上次他來青城山探路時跟上的那群弟子之一,上次去探望陳風,也是他代表其他人開口說話。
這人應該就是青城山的首徒了。
顧東亭根本沒有搭理他,隻轉過頭看向沈妄:“下去嗎?”
沈妄點了點頭:“走吧。”
二人頃刻之間就做了決定,十分默契。
跟在他們後麵的特殊部門成員眼皮狠狠一跳,神情哀怨:顧師兄到底怎麼了?明明他們才是特殊部門的人,怎麼顧師兄處處問沈妄的意見。
沈妄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神色,眉心微皺的走入地道中。
越往下,混合著煞氣和陰氣的氣息也越來越濃,幾乎到了令人不適的地步,還叫夾雜著一股腐爛的惡臭。
如果剛才隻是有幾分猜測,到了這時,沈妄已經確定了這是什麼地方了,他罵了一句臟話。
顧東亭回頭看了沈妄一眼,聲音平靜:“怎麼了?”
沈妄壓著怒火:“這是在用養蠱的方法養鬼。”
讓小鬼們互相吞噬,強行製造出更加強大的鬼……養成一個小鬼王,需要投喂多少小鬼?
上一次,沈妄在許程的老家就看到過類似的養鬼方法,一個邪修借著陰陽先生的身份,利用偏遠地區愚昧的重男輕女思想,害死了不少嬰兒和孩子。
而這一次,地道中的怨氣比上次隻增不減。
昏暗難明的地道中,沈妄注意到,顧東亭一半麵孔隱匿在黑暗中,一半模糊在極淡的昏黃光線中,透出一股冷漠,好像沒有什麼能觸動他的靈魂,無論是養鬼的方法,還是那些慘死的靈魂。
沈妄心頭一跳,定眼再看,顧東亭已經露出了極淡的憤怒:“如此行為,罪不可赦,必須嚴懲。”
可能是看錯了吧。沈妄放下心:“沒錯,必須嚴懲。”
而顧東亭轉過頭,臉上敷衍的正義感消失無蹤,重新化為了冷漠。
過了一會兒,一行人終於走到了地下室的位置,看清眼前場景的一瞬間,有人當場嘔了一聲,吐了出來。
不大的圓形空間就像是一個粗糙的山洞,正中間的位置擺放著一個圓形的黑色石台,一條直線小路從門口直接延伸到石台,但小路兩邊卻不是花花草草,而是森森白骨,以及腐爛的血肉。
小小的空間中,擠滿了互相吞噬的惡鬼,剛才所聽到的奇怪聲音,就是他們互相吞噬發出的聲音。
當生人踏進房間中以後,那些惡鬼猛然回頭,齊刷刷的盯著生人,赤紅的瞳孔中滿是垂涎。
顧東亭眉頭一皺:“退回地道!”
所有人立刻退回地道中,那個嘔吐的人也被同伴拖了回去。
退回地道之後,惡鬼們茫然了一瞬,在密室中轉了幾圈,而後繼續開始毫無理智的互相吞噬。
沈妄眉心跳了跳:“密室裡有個陣法。”
但陣法被掩埋在屍體中,沈妄看不清究竟是什麼樣的陣法。
同樣的養鬼方法、都有一個陣法……沈妄很難不把青城山掌門和當初的林陰陽聯係起來,他與顧東亭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飛身回地麵。
就在他們飛身而出的時候,外麵也傳來了打鬥聲。
隻見青城山掌門不知道怎麼的,打開了禁靈手銬,手裡掐著一個特殊部門成員的脖子,囂張大笑:“你以為區區禁靈手銬,能困住我?”
那個被掐住脖子的特殊部門成員已經兩眼翻白,顧東亭一劍劈向青城山掌門的那隻手,逼得他連連後退,將手裡的人質隨手丟在一旁。
“顧東亭!”青城山掌門冷冷注視著顧東亭,不怒反笑,“顧東亭,一隻小鬼王你能對付,那幾十隻惡鬼呢?你要如何保住這些廢物?”
沈妄一驚,猛然回頭。
隻見剛才還被困在密室裡的惡鬼突然傾巢而出,嘶啞的尖嘯著湧出地麵,黑色鬼氣在地麵迅速彌漫,淹沒到一個躲閃不及時的青城山弟子腳踝時,瞬間暴漲,將那個弟子吞噬進了鬼氣中。
“草。”沈妄怒了,“真他媽是個瘋子!”
在場的幾十號特殊部門成員不說,還有成百上千的青城山門人,以及外麵成千上萬的遊客,這些惡鬼但凡跑出去一隻,都是生靈塗炭!
沈妄幾乎要瘋,他一腳踹飛身旁快要被鬼氣淹沒的青城山大弟子:“發個屁的呆!趕緊滾去疏散遊客!”
大弟子如夢初醒,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媽的。”沈妄從懷裡掏出一把符篆,塞給時硯,“分下去。”
說完,他三步並作兩步,也跑了出去。
時硯大驚失色:“你去哪?”
情況緊急,謝清明一把將戰五渣時硯拉到自己身後,把沈妄塞過來的符篆都搶了過來:“彆亂跑!”
這些惡鬼被折磨而死,有一些惡鬼生前甚至是修行者,實力非同小可,如果隻有一兩隻,在場的玄學界人員分分鐘就能收拾了。
可一次性湧出這麼多,還要保護在場實力較弱的青城山弟子們,避免惡鬼逸散到外麵的遊客之中……任憑在場的特殊部門成員有多厲害,都不免左支右絀。
青城山掌門站在高處,俯視下麵混亂成一團的人群,滿意的邪笑:“這是你們逼我的!”
說著,他就要趁亂離開,一把劍自旁邊橫插而入,青城山掌門瞳孔一縮,急急閃避,但胸口位置還是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滴滴答答的溢出鮮血。
“顧東亭!”青城山掌門瞳孔一縮,“你怎麼在這!”
“我怎麼不能在這?”顧東亭拿著長劍,一滴鮮血順著劍尖落下,他神情寡淡,就像沒看到腳下慌亂的人群似的。
“你不去幫他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死在這!”青城山掌門臉頰肌肉跳動,說道。
顧東亭挽了個漂亮的劍花,他笑了,這笑容中的邪氣竟絲毫不遜於青城山掌門:“他們死不死,關我什麼事?”
“我唯一的任務,就是抓住你。”
“或者殺了你。”
青城山掌門心頭一跳,還來不及思考為什麼顧東亭會變了一個人似的,勉強抵擋住了顧東亭猝不及防的殺招。
“顧東亭!”青城山掌門慌了,“如果你現在見死不救,你會被玄學界群起而攻之……”
顧東亭恍若未聞,他劍法簡單,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招式,卻招招致命,甚至還朝著青城山掌門的下三路攻去,讓對手手忙腳亂。
青城山掌門之前沒和顧東亭交過手,他知道顧東亭很強,但沒想到這麼強,不僅強,還不要臉!
哪個有些名氣的高手,會用這種攻擊方法?不怕說出去笑掉大牙嗎?!
很快,青城山掌門就顧不上東想西想了,顧東亭步步緊逼,逃跑無望,不如搏一搏!下一秒,青城山掌門也拿出了自己的法器,赫然是一根血紅的鞭子!
隻是鞭子血氣彌漫,竟是由不知道多少的鮮血侵染而染色。
群起而攻之?顧東亭沒有絲毫波瀾,他最不怕的,就是被群起而攻之,畢竟,他早就被玄學界追殺過一次了。
上麵兩人鬥得你來我往,劍風颯颯,餘波就割裂了所有試圖靠近的鬼氣,殘留的劍氣繼續四濺,摧殘了旁邊的一眾樹木,攪碎了樹葉。
而下麵,鬼氣已經彌漫開,隱隱籠罩了整個山頭,還有向山下的遊客區擴散的趨勢。
時硯心驚肉跳,第一次當著人罵了臟話:“草,謝清明,快想想辦法,有惡鬼已經溜下去了!”
謝清明也維持不住酷帥boy的風格,氣急敗壞:“我能有什麼辦法!還不如祈禱救援快點來!”
說話的時候,謝清明一個分心,一隻惡鬼抓住機會,瞬間撲向被保護得嚴嚴實實的時硯,它貪婪的覬覦著時硯,口中尖牙差點咬到了時硯的胳膊上。
這時候,時硯身上一陣淡淡的白光,那隻惡鬼慘叫一聲,被謝清明抓住機會,一個攻擊打得魂飛魄散。
還好有來沈妄的符篆!時硯和謝清明同時想道。
時硯心有餘悸,更是緊緊握緊了手中的符篆:“沈妄哪裡去了?”
以沈妄的實力,是絕不可能去當逃兵的,但時硯想不通,他到底去哪了?
而這時候,沈妄站在寶庫的三樓中,觀察著寶庫中的防護陣法,眼神認真,他一動不動的研究了好幾分鐘。
而這時候,鬼氣已經洶湧的奔到了接近遊客區不足百米的位置。
幾千上萬人才參觀到一半,突然就被急急忙忙的趕下山,所有人都很不高興,動作也慢吞吞的。
“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們給了錢的,憑什麼讓我們走?”
“就是啊,退不退票啊。”
“這地方真是太坑了,看到一半就不讓看了……下次再也不來了。”
青城山大弟子急得滿頭是汗,偏偏山上發生的事情不能告訴這些普通人,當然,就算說了,他們也不會信。
正在著急的時候,他突然靈光一閃,用喇叭喊道:“馬上要暴風雨了,很可能發生泥石流,請大家有序下山,不要靠近山體……”
“暴風雨?泥石流?”
聽到這兩個字,再看看工作人員著急忙慌的神情和動作,在場的絕大部分人都信了,剛才還停滯不動的人流慢慢離開。
但還是有一些人不依不饒。
“這青天白日的,你說暴雨就暴雨,還泥石流……我看這就是你們想趕遊客走的手段。”
“除非你給我退錢,再補償我的精神損失費,否則我就上網曝光你們,搞臭你們景區。”
“走慢一點,泥石流哪有那麼快啊……”
“危言聳聽。”
吵吵鬨鬨的人群各自想法不一,甚至有人舉起了手機,轉著圈的拍攝四周。
就在青城山大弟子恨不得直接把這些遊客扔下山的時候,上山滾滾而下一股黑霧,像是流淌的黑色河流,以看似慢,實則快的速度,朝著人群聚攏的地方席卷而來。
青城山大弟子瞳孔一縮,聲音都喊劈了:“大家快跑!”
“你們快跑啊!”
他這一喊,反而讓有的人看戲似的哈哈大笑起來,這時候,有人發現了那黑霧:“那是什麼?”
“泥石流嗎?”
“感覺像雲,黑色的雲!”
“太罕見了,快拍照……”
完了!青城山大弟子緩緩閉上眼睛,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
青城山是偏重風水的門派,戰鬥力不怎麼強,麵對這麼多惡鬼,他們自保都成問題,何況是保護那上萬的遊客。
等了好一會兒,耳畔都沒有傳來尖叫,還有被惡鬼啃噬的痛苦。
青城山大弟子一愣,睜開了眼睛,那森森鬼氣像是被什麼擋住了似的,隔著無形的牆壁,緩緩流動,不甘心的覬覦著食物。
“這是……”青城山大弟子鼻子一酸,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是陣法!有人給我們套了個防護陣法!”
知道內情的青城山弟子又驚又喜,喜極而泣,而旁邊的遊客不解的看向這些無緣無故突然痛哭起來,還彼此抱在一起又跳又笑的工作人員。
遊客:“???”
發生了什麼?
遊客們依舊抱怨著,慢悠悠的下山,他們和身旁的親友說說笑笑,頭頂是難得一見的黑色流雲,腳下是人間煙火。
誰也不知道,他們已經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陣法亮起的一瞬間,所有還在戰鬥的修行者都若有所感,他們一邊和惡鬼戰鬥,心裡篤定的冒出了個人名。
時硯捏著符篆,又驚又喜:“沈妄去布置陣法去了!”
“太好了!那些遊客們都安全了!”
謝清明心裡也鬆了口氣。
沈妄……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
寶庫房頂,顧東亭劍鋒橫在青城山掌門脖頸間,為了防止他逃跑,顧東亭毫不猶豫的挑出了他的手筋和腳筋,動作乾淨利落,冷酷無比。
他們也感受到了陣法的波動。
顧東亭順著黑氣蔓延的方向,看到了安全下山的遊客們,他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青城山掌門卻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你之所以敢來攔我,就是因為你還有個後手?!”
“難怪,難怪!”
顧東亭;“……”其實沒有什麼後手,他是真不在意那些人的命。
但他也懶得辯解。
“顧東亭,你以為你還能囂張多久?”青城山掌門突然冷笑一聲,他陰測測的盯著顧東亭,半瘋半癲的笑道,“你如今的風光,都是因為未來的淒慘!”
“顧東亭!你會死的比我還慘!會有人取你狗命,把你踩在腳底下,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
話還沒說完,青城山掌門突然雙目一瞪,再沒有了呼吸,表情還停留在似怒似喜的幸災樂禍上。
顧東亭眼眸一震,他急忙上前查看,發現青城山掌門死得不能再死了,體內連靈魂的痕跡都消失了……竟然是魂飛魄散。
“這應該是個禁製。”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還沒回神的顧東亭一驚,下意識拔劍揮出,看到劍鋒所指是沈妄後,他劍尖一顫,停止了下意識的攻擊。
沈妄摸了摸鼻子,他在寶庫最高層,利用寶庫原本的防護陣法,重新布置了個範圍更大的陣法。
他也不是故意偷聽的,誰讓他們兩個非要停在寶庫的房頂上說話呢。
顧東亭深深看了沈妄一眼,問道:“什麼禁製?”
沈妄翻身跳上房頂,看了看後,也搖搖頭:“不知道,但很明顯是個禁言類的禁製,隻要他試圖透露某方麵的信息,就會瞬間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