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見她生得清雅動人, 已經心中有數,這姑娘定然就是公孫綠萼了,郭芙對她客氣的說道:“妹妹有所不知,這老頑童對我有教導之恩,算得上是我的師傅之一,為人晚輩的,怎能眼看著他落入你們手中而不來搭救?”
老頑童這時插嘴道:“若是論起親戚來,我還是你的伯父呢!我與郭靖有八拜之交,你不是應該叫我伯父嗎?”郭芙說道:“那我從此以後叫你周伯父?你難道喜歡這個稱呼?”老頑童想了想說:“算了, 你還是叫我老頑童, 順耳多了。”老頑童向來喜歡與孩子們玩,他與小郭芙投緣,就是因為她從來不“周老師”,“周前輩”的叫他。
那少女一聽,說道:“既然他是你的師傅, 那確實沒有不搭救之理, 不過他實在是太過分了,在我們穀中大肆搗亂,惹出了很多亂子,糟蹋了不少好東西, 不然我們也不會非要捉他回去, 請我爹爹示下了。還請你見諒。”
郭芙說道:“無妨, 既然是老頑童他做錯了事, 我們自然陪你們走一趟, 聽候貴穀主發落。隻是不知道他都做了什麼事?可否先把這漁網放開,誰被困在其中都不好受,我答應你們絕會帶著他給你們穀主一個交待就是了。”
公孫綠萼說:“一聽這話就知道姐姐是個講理之人,跟他倒是完全不一樣。隻是他本領太大,一放開又要跑得無影無蹤,我們不敢放開他,隻能讓他屈尊再呆上一會兒。”
老頑童被困在網中,十分的不自在,聽到郭芙跟他們講理,忍不住又要搗亂:“小郭芙,你可彆聽她們胡說,我怎麼會惹出很多亂子!”老頑童眼珠子亂轉,明顯這話說得十分心虛。
相處日久,郭芙怎麼會不知道他的脾性,以眼神示意老頑童稍安勿躁,說:“你不必著急,事非曲直,我聽了自會有判斷,咱們先跟他們去古中見了穀主再說。”
老頑童目光滴溜溜的一轉,想到他雖然被困住,但是郭芙向來機靈,一定能救他出來,等他們一起到了穀中,說不定能破壞那老不羞的婚事,所以也就乖乖的不再多言。
公孫綠萼說:“原來他叫老頑童,姐姐,你這位師傅行事真如頑童一般。”
郭芙說道:“我姓郭,若是不嫌棄你就叫我一聲郭姐姐吧。”
公孫綠萼的父親對她十分嚴苛,在穀中從來沒有女子的玩伴,前一陣來了一個柳姐姐,不過不久就成了她的繼母。如今見到郭芙,見她容色可親,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親近之意,但又不由得麵露煩惱,對郭芙說道:“這老頑童前輩在穀中先是打翻了我師兄看守的煉丹爐,那一爐子丹藥馬上要煉製成功,裡麵的材料費時費力,恐怕再等十年也湊不齊的。”
這時一名綠衣弟子附和道:“不錯,那天他突然闖進丹房,還沒說兩句話就踢翻了丹爐,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要如何向師傅交代。”
另一名綠衣弟子說道,“那時我正在藥房之中,這老頑童突然進來後,二話不說就毀了一隻四百多年的大靈芝,那靈芝極為難得,吃了可以延年益壽,我父親打算在新婚之時與柳姑娘分食的,沒想到被他毀了,若是被他吃了也情有可原,偏偏要糟蹋東西……”
公孫綠萼說道:“後來他大鬨了丹房、藥房、書房,仍是不放過劍房,他踏進室門,就大發脾氣,說劍房內兵刃……兵刃太多,東掛西擺,險些兒刺傷了他,當即放了一把火,將劍房壁上的書畫儘數燒毀。我們忙著救火,給他乘虛逃脫。我們一想這事可不得了,於是追出穀去,將他擒回,交由穀主發落。不然,這麼多的過失,誰都無法承受穀主怒火。”
郭芙說道:“我知道了,公孫妹妹,總之他的罪狀是罄竹難書,而且事關重大,被毀壞的都是你們穀中百年來的珍藏,所以不得不將他帶回去。我就和你們一起去見公孫穀主,看他老人家要如何發落吧,到時候如果理清,都是他的過錯,損壞的物品我們可以照價賠償,或者是找價值相似的東西代替,總之,必定會給穀主他一個交代的。
公孫綠萼一聽郭芙如此說,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說道:“還是郭姐姐深明事理,本來我們想著就算捉老頑童回去,頂多是讓我爹的不滿有一個人來承受,若是能補上損失的話,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他們一邊說話,小船一邊飛速向前行駛,小船一直溯溪而上,有時路過極窄的水路,頂多隻餘一個船身可通行,每每讓人以為前麵已經沒有路,卻能一撥一轉再進入更廣闊的世界,當真是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此曲折蜿蜒,在過了一道俏立石壁的機關之後,小船終於駛入穀中。
公孫綠萼引著郭芙到了一處石屋之中,說道:“我們絕情穀與世隔絕,從來沒有來過外人,招待不周之處,還望郭姐姐見諒。”石屋外麵花樹繁盛,其中有些小兔子小鹿從中穿梭而過,野趣十足,倒是有些像桃花島,郭芙自然沒有什麼不習慣的。郭芙說道:“這裡風俗淳樸,猶如一處世外桃源。”
公孫綠萼說道:“姐姐先在這裡休息,我先帶著老頑童去稟明家父。”郭芙知道他們是要把她留在這兒卻要把老頑童押走了,嚴加看管起來,既然她已經到了這裡,便肯定得跟他一起出穀去,所以也不多為難綠萼,就聽她的安排,在石室之中等候。
過了好一會兒,公孫綠萼才回來說:“郭姐姐,我已經問過我爹了,他今天晚上還要做很多籌備明日婚禮的事,他邀請你參加明日婚禮,老頑童的事就等婚禮之後再談。”
老頑童毀了不少好東西,公孫止那個老狐狸自然是想晾一晾她們,所以今天不會見她。郭芙早知道今天這事是解決不完的。
公孫綠萼卻十分單純,覺得自己父親也不是很忙,卻沒有來見她,覺得有些抱歉。
郭芙笑著說:“無妨,既然趕上了穀主大婚,怎能不送個祝福再走,綠萼妹妹不要多心,我倒是很願意在這多停留兩天呢。”
公孫綠萼驚喜道:“那就太好了,這裡雖然有丫鬟,但是他們從不多言,我平時想找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你若是能在這多住兩天,我還多個玩伴。”
郭芙說道:“這裡雖然遠離塵世的喧囂,但是畢竟太過荒蕪人煙,讓我晚上自己睡這個石屋子還有點兒害怕,不如妹妹陪我一起住這怎麼樣?”
公孫綠萼欣然答應道:“好啊,我陪你,我這就讓人再送一套被褥來。”
晚間郭芙又向公孫綠萼打聽了新穀主夫人的樣貌和行事,已經確信,那就是小龍女無疑。她知道小龍女肯定是嫁不成的,楊過明天也就該到了,與綠萼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直到兩人都睡著了。
穀中不食葷腥,所以一切從簡,昨日的晚飯就是青菜豆腐,早晨醒來之後,綠萼去摘了兩朵大紅色的嬌豔欲滴的花來,就是早飯了。
這花長得似芙蓉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豔,郭芙學著綠萼的樣子,摘下花瓣放入口中咀嚼。公孫綠萼睜大眼睛看著她:“怎麼樣,味道還好嗎?”
郭芙說道:“這花入口甘甜,回味卻有些苦澀,但是卻讓人不忍將之吐出來,所以最終也隻能咽入腹中了。”
公孫綠萼笑了,說:”它所結的果子,口味兒才多種多樣呢,有的酸有的澀,十個之中有九個是不好吃的,偶爾會有一個才會結出甜甜的果實來。”
雖是情花,卻似是在比喻男女之情。相思的情味初時雖甜,到後來又多半是苦澀,十個有九個要自實苦果,郭芙說道:“這花果然如其名,處處透著情之一字的複雜多變。”
公孫綠萼奇道:“姐姐竟認識這情花?”
郭芙說道:“早有耳聞,卻未曾見過。”
公孫綠萼說:“聽我爹說,這情花在世上並不常見,你一眼就認了出來,我還以為姐姐見過。”
郭芙說道:“這花產自天竺,在中原之地可以算是早就絕跡了,沒想到這穀中還有,我偶爾在書中讀過有關它的記載罷了,才猜出這花就是大名鼎鼎的情花。”
綠萼說道:“原來如此,不過這穀中倒是處處都是情花,我倒是要提醒姐姐,這情花的莖上麵布滿小刺,到時彆給那刺傷,刺傷之後,就十二個時辰不能動相思之念,否則痛楚難當。”
郭芙沒想到她還會好心地提醒自己,真心說道:“多謝妹妹提醒,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去碰這情花刺的。即便是碰了,這世上我也沒有可相思之人。所以,這毒性估計發作不得。”
她們正說著,穀中弟子來找公孫綠萼,看看郭芙欲言又止,公孫綠萼奇怪道:“到底怎麼了?”
那弟子說道:“昨日抓來的那人跑了,不過穀主說先不去管他,因為穀中又來了幾位客人,穀主讓你先看著接待,等到他忙完之後再一起會見。”
公孫綠萼也十分意外:“老頑童又跑了?不過這並不關郭姐姐的事,我們兩個一直都在一起。”
“怎麼穀中最近還有客人來?我在這生活了十幾年,倒是一次外人也沒有,從來沒有如此熱鬨過。”
郭芙沉吟道:“說不定是昨日跟在我們後麵而來,在這裡猜也沒有用,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不出意料的,來人是金輪法王,馬光佐等一行人,他們見到郭芙一起出來,並不意外,因為他們就是有意跟著她身後而來,她若是不在,才應該另到彆處去尋找呢。
另外的,竟然還有耶律齊和耶律燕,耶律齊驚喜道:“郭姑娘!沒想到有緣在這裡相見。”
郭芙寒暄道:“是好巧,耶律公子,耶律姑娘,彆來無恙。”
郭芙不動聲色的找了一圈:“隻有你們進穀中來了,再沒有彆人了嗎?”
金輪法王警惕道:“我們是一起到的,這絕情穀的入口可不好找,你以為還會有誰?莫非你是在問你的外公黃藥師嗎?真是奇怪,他竟帶走了我們營中的一個鐵匠,想來是不知道你跑到了這裡。”
原來黃藥師大戰金輪法王,眼看金輪法王就要不敵,馮默風與瀟湘子也是勢均力敵,但是被衝上來的蒙古士兵圍攻就落了下風,黃藥師為了救馮默風隻好不予金輪法王為難,帶著馮默風殺出重圍揚長而去。金輪法王才運足輕功奔著綠衣人的方向追來。
郭芙淡淡說道:“沒什麼。”
耶律齊突然說道:“郭姑姑娘可是在問楊兄弟?”
郭芙忙說道:“你見到楊過了,他和你一起入穀來了吧?”
耶律齊說道:“是啊,我們確實偶遇在一起,也一同進到穀中,不過還沒等走到這就沒見到他,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無防,他來了就好。”郭芙鬆了一口氣。
公孫綠萼說道:“原來穀中的這些貴客,都是與郭姐姐相識的。”
郭芙與公孫綠萼雖然相識不久,但是對她溫柔寬厚的性格十分欣賞,說道:“公孫妹妹,我來給你引薦這位青年才俊。”說著將耶律齊介紹給她。
二人一個貌美端莊,一位少年英雄,被這樣鄭重的介紹相識,相互對視一眼,都存了十分好感。
郭芙向耶律齊兄妹問道:“對了,你們又怎麼會來這兒?”
耶律燕搶著說道:“我大哥是來找他師傅的。”
耶律齊說道:“昨日我們在路上聽到幾聲師傅的呼救之聲,所以聞聲趕過去,正好遇到法王一行人,就同行入穀中來。”
耶律齊是蒙古宰相耶律楚材的兒子,所以和身為蒙古國師的金輪法王彼此都認識,大家都是蒙古人,自然大方地給他提供方便。
馬光佐說道:“昨天隻有老頑童一再鬼吼鬼叫,難道他是你師傅?”
郭芙恍然大悟:“是了,原來你是老頑童的弟子。”
耶律齊說:“其實師傅不準我告訴彆人,不過既然是姑娘自己猜出來的,我也算沒有違背教師的命令。”
瀟湘子甕聲甕氣的說道:“既然不讓你說出來,被人猜到了竟然還這麼開心,真是該打。”
耶律齊麵色一紅,好在他臉蛋兒黝黑不是很明顯。他之前不認識瀟湘子,不覺得他這麼說話有什麼奇怪,隻有被戳中心事的尷尬。
但是郭芙金輪法王等人,卻聽出瀟湘子的聲音都變了,再去看他的麵貌,竟然比以往更要僵硬可怖,讓人不忍直視。
金輪法王等人心中暗想:這瀟湘子,練的到底是什麼邪門功夫?竟練得容貌都能變了模樣,真是匪夷所思啊!倒是沒人懷疑他換了一個人,因為這瀟湘子向來都是一幅僵屍臉孔,沒有人願意多看他的容貌一眼。
郭芙卻心思一轉,老頑童昨晚就溜走了,這瀟湘子又與以往大不相同,就算他現在的臉看了讓人會做噩夢,她也盯著他瞧,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破綻來。
“瀟湘子”接觸到她探究的目光,他的臉皮雖然不能動,但是眼睛用力向她眨了幾眨,其中所帶的狡黠模樣,讓郭芙十分熟悉,這人不是老頑童,還能是誰!
不一會兒,公孫穀主出來見客,他看起來四十六七歲年紀,雖然氣宇軒昂,但是麵皮蠟黃,形容枯槁。倒是讓人看不出來,是個武功高手。他們穀中的漁網陣,連老頑童那等高手都能輕易捕捉,而且在郭芙和公孫綠萼進來之前,穀中大弟子梁一翁已經展示了非同尋常的武藝,所以,金輪法王幾人看不出這穀主的深淺,但是知道他必定是深藏不露,本事不容人小覷,這絕情穀,可不是好相與的地方。
公孫止看這些客人也是如此,金輪法王這幾人武功奇高又都身具異相,麵貌清奇。公孫止值此大婚之日,心情十分好,他又娶了一個堪稱絕色的美女為妻,心想,若是隻穀中弟子和下人見證有什麼意思?所以又親自邀請金輪法王一行人參加他的大婚之禮。
金輪法王一行人本來是追在漁網人後麵看情況,又同時身具將郭芙帶回的任務,看樣子郭芙一時半會兒不打算走,他們又沒探出這個穀主的深淺,所以自然欣然同意,留下觀禮,不敢冒然行事。
這公孫穀主大喜,先令人籌備好飯菜招待眾人,飯菜雖然精心烹製,但是又再一次讓人認識到,這穀中絕對杜絕任何葷腥和酒水。
公孫止對郭芙說道:“這位姑娘就是郭姑娘了吧,令師周伯通大鬨我們穀中,本來想請他回來見上一麵,沒想到昨晚上又給他逃走了。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公孫綠萼說道:“爹,郭姐姐絕對沒有去偷偷放人出來,我從昨日回來就一直和她在一起。”
公孫止眉毛一橫:“這裡沒你的事,不要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