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搖了搖頭, “現找師傅當然來不及。”她心想, 當初薛父一心讓薛蟠學文明事理, 學算賬指望他掌管家業, 但是沒想到他兩樣都學不成,最後還是淪落到舞槍弄棒去了,若是早知如此,還不如早早的請個習武的師傅, 還能練出健康的體魄。
薛寶釵在自己的家當之中找了一番,才在最角落翻出一個給薛蟠用的呼吸吐納的法門,適合這種沒有任何武學根基的初學者。而這世上又沒有特彆高深的武功,隻是些拳腳功夫。薛蟠這時能依照此法修煉,也足夠他用的了。
薛蟠聽妹妹說, 照此法修煉就能練成武功高手,當下如獲至寶, 捧著這本薄薄的書日夜研讀, 倒是比平日上學念書, 要勤奮十倍。一直到他去軍營報道那日,也將書細細裹好, 揣在懷裡帶走了。
誰也沒想到薛蟠竟然如此走運, 竟然讓他閉著眼睛摸到了一個真佛!誰不知道當今聖上對怡親王那是十分愛重, 雍正皇帝一上位, 怡親王胤祥就是鐵打不動的軍機重臣!
賈家的幾人賈珍賈璉賈蓉賈薔等雖然忙著蓋賈妃省親彆墅的事兒, 但是也想著要好好給薛蟠擺一桌酒。但是沒想到他隻在家幾天, 就跑到東郊大營裡不出來, 所以他們一直也沒抓到人!
薛蟠這次封官兒,倒是有不少以前相熟的人家送來賀禮,寶釵每日要登記造冊,也因此忙了有小半個月的時間。而且薛蟠跑到京郊大營之後,薛家京城裡的各項事務,自然又都找到薛寶釵頭上。
這段時間,被薛大爺支使得團團轉的各位管事們重新回到大小姐手下,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們不怕能折騰的主子,就怕不會的來給瞎指揮,他們在薛大爺的指揮下使儘渾身解數才沒讓各個鋪子賠本。
經此一事之後,薛寶釵也覺得,看來薛蟠還是不適合經商。
所以等家裡的事都料理得妥帖了,寶釵進賈府也是隔了有一段日子,並沒有聽說黛玉與寶玉定親的事,一點兒風聲都沒見有,看來果然是被賈家壓下來了。
王夫人到是每天都容光煥發,心情大好的樣子,從她肚子裡蹦出來了一個皇妃,連這個家的當家老爺賈政也更敬重她三分,更彆說是彆人,何況她向來是一個菩薩一樣的人,這賈家上下對她都更為敬重了。
當今皇上又聖旨隆恩,準許新加封的賢德妃回家省親。於是寧榮兩處,裡裡外外,莫不是欣然踴躍,個個麵上皆有得意之狀,常常言笑鼎沸。既然娘娘要回來省親,自然要一個符合他身份的省親彆墅才行。京城裡冷清之一的,吳貴妃家周貴妃相,都已經開始破土動工了。
王夫人一向喜歡寶釵,說道:“這一陣子家裡又要商量著蓋園子的事兒,越發沒時間過去與你母親閒話家常了,我知道你一向也忙,還時時找出空兒來過來看我,真是個好孩子。”
薛寶釵說道:“真是趕巧了,前一陣子,我母親和哥哥也總是在各處相看房舍,可是總沒有特彆中意的,還是覺得原本薛家舊宅那處最好,隻不過房子都舊了,即便是翻新出來也怕不那麼結實,所以想著推倒了重建呢。”
王夫人一驚說道:“在這不是住的好好的,怎麼又想著買房子蓋房子的事兒。”
薛寶釵笑著說道:“姨媽憐惜體恤我們,才一直留我們在府中住著。可是我母親說我哥哥也漸漸大了,總寄居在彆人府中也不像樣,也是該頂門立戶的時候了。所以這才商量著把薛家的老宅重建。”
王夫人捂著心口說道:“我們姐妹這兩下裡都是住習慣了的,你們若是真搬走,豈不是在我身上挖塊肉一樣!”
寶釵笑道:“瞧姨媽說的這樣嚴重!就是搬走了,難道我們娘倆不會再來叨擾小住不成,況且那邊的工程還沒有動工,正在找人設計參謀,哪是那麼快就建完的,我們家也不打算請太多工匠,隻讓一夥人慢慢乾著,從建造到全部裝修好到能住人,少說也要一年半載的時間。這段日子還得在府上叨擾呢!”王夫人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好在不是說話就要離了我,還是慢慢建著吧,就是建個三五年,咱們也不嫌慢,你長長久久的陪著我才好呢。”
薛寶釵笑笑的並不答話。
王夫人見寶釵不動聲色,不去搭這個話茬,想來是姑娘家麵嫩不好意思,便將話題岔了過去說起彆的,不過王夫人倒是從此,更留心起了寶釵。
賈家的省親彆院已經劃定好了,就從他們現在的府址東邊起,借著東府的花園再轉至北邊,一共丈量了三裡半地,挨著自己家的住宅,又不用另外選址,以後老太太,夫人,小姐們去園子裡逛也方便,不用另外出門兒,從自家內部就進去了。
薛家的工程自然沒有賈家這麼龐大奢華,但是自有它的一份精巧,寶釵找人做設計就用了一兩個月的時間,力求把一家三口人的要求都滿足,又有各自獨立的空間。薛蟠整日的貓在軍營裡不出來,所以問他自家的細節,就是要等他休假問一句,有可能下次回來又改了。
十三爺胤祥聽說他們家要翻蓋房子,若是讓薛夫人或寶釵出去監工有些太不像樣,便派了自己府中的人幫忙督辦,這倒是省了薛家不少事情。
因為定的各位妃子省親的日子正月十五,說話就要到了。賈府的省親彆墅卻不敢拖慢工期,而是將各行匠役齊集,金銀銅錫,土木磚瓦,都準備好,該拆的拆,該建的建,真可謂是平地起樓閣,所用的銀子堆山填海。
園內的工程竣工之後,賈政又帶著賈寶玉在各處提了對聯和匾額。
賈寶玉一向怕賈政,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見這次他爹竟然“和顏悅色”的讓他在各處題匾,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起來,終於得以一展其才。
其實,賈政自有他的考量。元春沒入宮時,自幼也是由賈母教養,後來添了寶玉,賈妃心念母親年邁才得此幼弟,所以待他更與彆的弟妹不同,這長姐和幼弟年齡相差十幾歲,在寶玉三四歲時,已經由賈妃親自傳授開蒙習字,選侍入宮之後,帶出的信來也是常囑咐父母:好生教養幼弟。對寶玉的眷念切愛之心,竟是刻未能忘。
所以賈政在園子落成之後,讓寶玉題撰,雖然還遠不如名家之筆,但是到底是本家風味兒,賈妃見了,這圓中的題字對聯都是寶玉所作,必也會十分心慰。
眼看要過年了,寶釵和薛夫人在家打點送往各處的年禮,當然,一般長久相處的人家,總是有來有回,就如怡親王家的,向來都是如此。雖然知道互相之間都不缺這點兒東西,但是年年也要如此。
薛夫人埋怨道:“你哥哥從小愛出去瘋,玩慣了就不愛回家,我原本想著他身上有了官職,就能好些了,誰想到更加變本加厲,連年都要在軍營中過。”
薛寶釵知道薛姨媽埋怨的背後,其實也挺驕傲的,薛家好幾代沒出過在朝為官的了,薛蟠這個六品武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沒看賈府中在那幾位,連當家的賈政也隻是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與薛蟠之間隻差半級。
寶釵說道:“平日在家裡你又嫌他煩,現在好不容易出息了點兒,知道自請在過年期間主動留營,簡直是當兵的典範了,母親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薛夫人說道:“我倒不是阻礙他長進,他能越來越懂事,跟同僚之間也沒有什麼齷齪,我怎能不高興呢!隻是今年你大舅舅難得回京過年,你舅媽邀請了我們一家在那兒過年,偏巧蟠兒留在營中不回來,咱們家進京也有幾年了,他這個做外甥的還沒見過大舅舅呢!”
薛寶釵說道:“我也沒見過呢,正好借此機會見見大舅舅。”
王子騰做著九省統製,奉旨巡邊,這次回京述職,年前皇帝沒有時間召見他,於是才能在京城中過年。王子騰是薛夫人,王夫人,一母同胞的兄長,王熙鳳的父親。
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互相牽扯甚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賈家最開始襲的是公爵,史家襲的是侯爵,王家是伯爵,薛家無爵位排在最末。
但是現在這個順序要換一換了,賈家雖然還是最大的氏族,但是四大家族之中如今官位最高的就是這位王子騰,他在薛蟠進京之前就是京營節度使,掌管著京師一帶的軍隊,現在又升遷奉命出去巡邊,是朝中真正的軍政實權人物。四族之中現在依靠的主要勢力就是這位王大人。
新皇登基之後,對王子騰的態度也是安撫拉攏。新皇一登基,就封了賈府出身的女子為妃,倒不見得是多喜歡這個賈妃,王家並沒有適齡的女孩可入宮,但是由此,新皇卻與王子騰之間的君臣關係更加牢靠了。
王子騰的夫人趙氏是王熙鳳親母,王熙鳳的爽利性格多半也隨了她,薛夫人和寶釵到了之後,趙氏親親熱熱的招待,待薛夫人如親姊妹,待寶釵更如親生女兒一樣。
一見麵趙氏就拉著寶釵說道:“怎麼不常來家裡,叫我好生想念,自你鳳姐姐嫁人之後,我總想有個乖乖巧巧的女孩陪在我身邊該有多好,現在蟠兒又在親王老人家的眷顧之下有了出息,當真是咱家的一大喜事!可見你母親是個多麼有福氣的。”王子騰和趙氏的兒女皆已成年,而且都有了孫子一輩的人,正想有半大的姑娘說說話。
寶釵給這位大舅母,還有另一位王子勝的妻子劉氏見過禮,又見了幾位嫂子並幾個小侄子,還有一些其他旁枝親眷。王家也是大家大業的大族,隻不過沒有像賈府,老太君那樣的老一輩人了,所以府中一切全由趙氏在掌管。
族中子弟頗多卻沒有一個成器的,也如賈家一樣,都是一群鬥雞走馬吃喝嫖賭的紈絝子弟。
之前逢年過節,或者是趙氏的壽辰,薛夫人會帶著寶釵過府中來,隻不過是頭一次在這邊過年。一番斯見之後,王家人請薛夫人和寶釵入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