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康熙六年的新年一過, 還是數九寒天的大冬天時候, 京城內就湧進來一波波的叫花子。他們操著外地的口音,多數是關東人, 有直隸,山東, 河南的,衣衫襤褸向人們討飯,在破廟破草棚子牆根底下一群群的住了下來。
北京城自闖王李自成兵敗以來屢遭兵禍人口減少了一半,有很多空閒廢棄的屋舍, 要不然忽然湧來這麼多人,就要人滿為患了。但是破屋舊舍救不了所有人, 從嚴冬到這個夏天, 仍然餓死凍死了大多數乞丐難民,五城兵馬司的人每天推著運屍車沿街巡視, 都能拉好幾車,來回需要跑五六趟。
康熙小皇帝生來就在宮廷之中,幾乎沒有踏出過紫禁城,他當然不知道紫禁城外的景象。
但是官員們都知道,卻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沒有人敢言聲。因為他們明知道這些叫花子就是受圈地所害的百姓。
圈地之時搞了很多旗人無家可歸, 淪為乞丐,普通百姓的日子就更沒法過了, 地不能種, 家不能呆, 隻好攜兒帶女逃出家門,在京城附近乞討度日,可是京城也不是無憂的淨土,京城全城成群結隊的難民,都是由於"改圈"地造成的。
下午議政的時候,康熙身後帶著建寧大步而來,他一過來就敏感的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康親王傑書,遏必隆,蘇克沙哈三人戰戰兢兢的等在那,其他臣子竟然一個都沒來,康熙詫異道:“是朕來的太早了嗎,人怎麼都還沒來呢?”
蘇克薩哈冷颼颼地說道:“回皇上,他們還在班房沒過來,鼇中堂可能有什麼話要對他們說。鼇中堂的這一番作為極為不妥,在臣看來,結黨營私並非國之吉兆。”不論鼇拜留下他們說什麼,在皇上之前私底下先訓話,在蘇克沙哈看來,就是居心叵測,所以他必然得先告鼇拜一狀。
康熙抬手打斷他,他能不知道鼇拜結黨營私居心叵測嗎?他要的是解決辦法!問道:“索額圖呢?鼇中堂也一起給他訓話?”他們兩個什麼時候有這麼好了?
康親王傑書小聲道:“回皇上,聽說……聽說索尼病重,已到了彌留之際,所以索額圖告了假在床前伺候。”看來索尼去世也就是在這一時半刻了,這老臣是三朝元老深受皇恩,死不足惜,但是他一死,鼇拜沒有了牽製,可能會更加變本加厲,將是朝廷的一場浩劫呀!
康熙十分詫異道:“什麼!索尼病重了?太醫不是說好好調養還有痊愈的可能嗎!”他情急之下,險些打翻了禦案上的硯台,還是建寧出手穩住那硯台又扶了康熙一下,讓他穩定心神,雖然康熙很快鎮定下來。
但是幾位臣子由此也看得出康熙的失態,而且不僅是皇上,他們幾個現在也是人心慌慌,處在不安之中呢。朝中的大臣隻有索尼鎮得住鼇拜,要是他死了,鼇拜就成了脫韁的野馬,說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
幾位大臣也都知道皇上對索尼的倚重,可是事實已經如此,隻得道:“希望索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若是索大人不幸有個三長兩短,也請皇上節哀。”
康熙斂眉沉思,他本來自有計劃,怕打草驚蛇,打算徐徐圖之,但是並沒料到索尼會這麼快要病逝,如果真是這樣,說不定他的計劃就要提前,而且不得不鋌而走險一番了。
不一會兒,鼇拜率領其他大臣到了,眾人給皇上請安之後,鼇拜開門見山的說:“皇上,蘇納海,王登連,朱昌祚三人的折子不知道皇上可看過了,不知為何還沒有朱批發下來?”
康熙鎮定了心神說道:“朕昨天晚上已經看到了,他們所揍之事,有待詳查虛實,所以被朕留中了。”
鼇拜道:“臣卻已經讀過這三人的折子了,他們都是封疆大吏,卻居心叵測,阻撓國事,按律當斬!不知道皇上留下這幾個大逆不道的折子到底是何用意?”
他這幾句話說得又響亮又利落,中氣十足,滿殿的人無不麵麵相覷。
康熙也不禁變了臉色,心中驚疑不定,心想鼇拜雖然平日也無禮,卻不敢這樣質問於他,何以今日就敢大呈威風了呢?是了,一定是他知道索尼都快要不行了,再沒有和他功高差不多的人能出來阻礙於他,才敢這麼大膽!越發有恃無恐。康熙倒吸了口冷氣看看四周的侍衛,魏東亭今日不當值沒有在,隻有納莫和穆裡瑪有點麵熟,剩下的全都是生麵孔,一個個滿臉的蕭殺之氣,而認識的這兩人一個是鼇拜的親兄弟,一個是他的親侄子。
康熙想到如今的處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卻不知道建寧所站的位置,是完全可以將他護住的,若是真有意外隨時可以動手,但是建寧覺得鼇拜應該不會在這種時候動手,就像是康熙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充分一樣,鼇拜囂張歸囂張,但是他還沒做好奪位篡政的準備,不然今日就不會執著於置那三個參奏於他的大臣於死地這樣的‘小事’上麵了。
蘇克沙哈這時說道:“啟稟皇上,關於鼇中堂要求與正白旗換回圈地一事,直隸總督巡撫朱昌祚,王登連,還有戶部尚書蘇納海,他們三人曾經實地調查,可以證實此事擾民太甚,因而聯名上奏,懇求皇上收回成命。”
鼇拜強硬地說道:“皇上,他們三人明明是不遵聖訓,欺君罔上,斷然留他們不得,依律當斬!”
蘇克沙哈見鼇拜今日如此強硬,定然是要置他們三人於死地,跪在玉階之下泣血陳述說道:“三位大臣隻不過是順應民意,聯名上奏而已,而且事實確實如此,又何罪之有啊!請皇上聖明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