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1 / 2)

人如願進了城。

張行簡沒有鬨騰,楊肅和沈青梧扮夫妻,人用假的身份進城。

原本沈青梧和楊肅都做好準備,隨時準備被發現,準備開打。但是城門前的軍士稀稀拉拉,查得並不嚴謹。

張行簡與他們打聽,含笑著:“上個月我剛來過這裡,那時候守城的有十來人,怎麼今天各位官爺,隻出了四五個人?”

沈青梧心想:他上個月怎麼可能出東京?

張月鹿的嘴,騙人的鬼。

那守城兵被調來看城門,心情不太好,回答得很嘲諷:“有門路的都去巴結上峰,去乾油水大的事了。誰來守城?”

張行簡裝著天真:“但我最近聽說,少帝被刺,朝廷把東京都封了,什麼張家沈家都封了起來……說是沈家出了什麼女刺客,向天下通緝……”

他說這話時,目光頓了頓。

同時,那在前麵擠在一起的楊肅二人,也站在“通緝令”前,望著通緝令上所畫的女子畫像。

楊肅震驚:“這是……沈青梧?”

他看自己身旁那個穿上女裝後身段風流窈窕的女子,再看看通緝令上那個被畫的五大粗的“沈青梧”。

繪圖的人明明知道沈青梧是女子。

繪圖的人卻想象不出來女子怎麼能在千軍萬馬中刺殺少帝。

於是,結果是——通緝令上的沈青梧,滿麵橫肉,眼神凶悍,唇鼻都更像威武不屈的男兒郎,而非女子相,更和真正的沈青梧模樣相去甚遠。

楊肅放下心:按照這通緝令抓人,那恐怕對方十年也找不到人。

楊肅奇怪:“縱使繪圖的人不認識沈青梧,難道朝廷中認識沈青梧的人也沒有嗎?還有沈家……”

沈青梧:“也許他們都瞧不上沈青梧,根本沒正眼看過沈青梧。在他們眼中,沈青梧是什麼妖魔鬼怪的樣子,也無所謂。”

張行簡已經打聽完自己想知道的訊息,走到他二人身後,聽到沈青梧的評價。

張行簡溫和笑一笑:“朝廷不是誰的一言堂。有人想找出沈青梧,有人想先救少帝,有人不想找出沈青梧。這就是造成如今結果的原因。”

楊肅詫異,扭頭看他:“朝廷不是你……不是張郎說了算嗎?”

張行簡:“他不是不在嗎?而且,朝廷上下憑什麼完全聽張月鹿的呢?他隻是宰相,連少帝的話,都不能讓人完全信服。”

楊肅:“無論如何,少帝恐怕活不成咯。”

他語氣開懷。

隻要少帝死,他們這趟任務就完成了!

張行簡平靜:“不一定。我方才打聽到,四方有些本事的大夫、醫者,都被官兵們押往東京,為少帝看傷。守城士兵們惶惶不安,透出一個訊息——要麼,少帝已死,但被人封了消息;要麼,少帝還未死,尚有一口氣在,等著被救。

“看這城下官兵寥寥,全去押送大夫的跡象……我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楊肅和沈青梧對視一眼。

不能讓大夫們去東京。

沈青梧問張行簡:“我們不是來看大夫嗎?這城中最厲害的大夫,是誰啊?”

張行簡:“容我問一問。”

沈青梧和楊肅二人去跟百姓打聽消息,主要是楊肅問,沈青梧聽;張行簡去找他的當鋪,拿最新的消息。

半個時辰後,人站在一家“明善堂”前,門口“神醫在世”的牌匾已被摘掉,堂裡堂外排滿隊,皆是找大夫看病的人。

他們在人群中聽百姓抱怨:原來的神醫被官兵們帶走了,現在治病的人是神醫的兒子。神醫兒子遠不如神醫,但是神醫兒子去官府求了好多次,說他爹年紀大了,經不得奔波,被官府打了出來。

百姓們的討論聲很小,生怕被官府巡邏人聽到。

但話裡話外,不滿情緒分外真實。

有人偷偷說:“那個皇帝從他執政開始,就沒做過一件好事,我家莊稼還被征走,要給他蓋彆院……乾什麼要救他?

“我看那個刺客,殺得好!”

也有人擔憂:“話不能這麼說,這皇帝這麼年輕就死了,誰當皇帝啊?聽說他們這一代皇室,都沒幾個苗子……這要是隨便弄一個皇帝,還不如現在的,怎麼辦?”

“要是再回到帝姬霍亂朝綱的時候,也不好啊。”

有人問:“光聽他們說帝姬霍亂朝綱,但是帝姬做了什麼事,怎麼霍亂的,也沒人知道啊。反正我們家在前年的時候還能吃口飯,現在家裡一堆病人,看個病還得千裡迢迢來這裡……過兩天,估計排隊都等不到大夫。”

在這處排隊的,皆是病人、病人家屬,說到傷心處,各個掩袖垂淚,哽咽連連。

有人偷偷道:“聽說帝姬從益州開始分了大周,不知道南邊會不會好一些啊?”

“彆做夢了!重兵把守,還要渡河呢……誰敢去南邊呢?”

“那、那我也想試一試!這皇帝要是不死,活過來了,不知道又會想出什麼主意折騰我們……”

“哎,可我那在縣衙當雜役的表舅說,搞不好咱們要跟南邊打仗啊。”

於是所有人一同發愁,所有人唉聲歎氣。

沈青梧人沉默地聽著,並未說話。

有官府巡邏人過來,走到“明善堂”前,說閒話的百姓們連忙閉嘴。這些官兵在堂前巡邏一圈,進去堂內,等在外的百姓們伸長脖子,聽到裡麵官兵的厲喝聲:

“明天收拾收拾,一塊準備去東京吧。”

等在外的人麵麵相覷,開始發愁神醫兒子若也走了,誰給他們看病呢?

大約少帝的命,與他們的命,標清價值,全然不同吧。

到中午時,沈青梧人終於踏進了“明善堂”。

楊肅熱情露笑,摟著沈青梧肩:“大夫,快幫我夫人看看病。我們到處找不到大夫,全靠你了。”

那堂前大夫是一個中年國字臉男人,下巴一圈包養得油滑的胡須。大夫眼角下垂,看著十分沒精神。

他沒精打采地招呼沈青梧坐下,搭脈前,他嘟囔一句:“找不到大夫是正常的。一個個都要從咱們城外那條官道上進東京,再厲害的大夫,也都在官府那裡咯。你們想見到,也難。”

楊肅驚訝,做出為難狀:“就是說,城裡其實有很多大夫,但我們見不到?幸好還有您……”

大夫白他一眼:“明天我也不一定在了!我爹被官兵帶走,要去東京。我想了想,我也跟著一起去,照顧我爹吧。我爹那麼大年紀,哪裡經得起這種折騰?”

楊肅:“從南往北的大夫,都要經過這裡啊……”

他看了張行簡一眼。

張行簡選擇的城鎮,位置實在太巧妙了。

大夫看他們人一眼,尤其是楊肅看張行簡的那一眼複雜情緒。

大夫:“……”

他眼角抽了抽。

行醫多年,看多了奇怪的病人們,這家的奇葩關係,他在人進來時就覺得微妙了。

年輕漂亮的夫人與俊俏愛笑的年輕郎君,看起來十分和諧養眼,恩愛非常。然而,這位夫君待自家夫人是熱情了,夫人的態度卻是冷冷淡淡的,甚至沒有多看自己夫君一眼。

她毫無婦人該有的規矩。

從進門一刻起,楊肅像個殷勤小婦,攙扶著沈青梧。楊肅拉凳子還要擦擦灰,跟大夫搭話,給大夫倒茶。這般忙活,換來的,是他夫人一言不發,冷眼旁觀。

這家婦人真是……目無尊卑,不將自己夫君放在眼中!

可若是再看一看他們身後那個賬房先生……大夫目光收縮,略微迷惘。

一身文士袍,身形修長,斯文而雅致。最絕的……是那張臉。

賬房先生從進門開始,並沒說什麼話,卻目光若有若無地追隨著夫人;夫人沒說話,不看任何人;隻有丈夫一人忙活。

大夫手搭在沈青梧脈搏上,心驚了一驚:該不會是這家夫人和賬房先生搞出了什麼事,丈夫忍辱負重,太愛自家夫人,出門來帶夫人看病吧?

再聯係楊肅說到處找大夫,這夫人看著麵色還算正常……大夫手抖一下。

他默想:不會是鬨出孩子,想要流了吧?

他這是正經醫館,不做這種事!

大夫心中有了猜測,便直接去探查沈青梧是否懷孕。

大夫將脈搏撥了又撥,奇怪的:“咦?”

張行簡此時開口:“大夫,她的病很嚴重?”

大夫摸胡須:“是平脈啊……我再看看。”

人並不知道,平脈的意思,是並未懷孕。

人目光緊盯著大夫。

大夫被他們看得有點心慌:“這、這……小娘子,你莫非很久前受過重傷,你這脈象顯示,你很難有孕啊……”

沈青梧一怔。

楊肅和張行簡皆一怔。

這大夫在說什麼?為什麼在看沈青梧有無孕狀?

楊肅甚至還多看了張行簡一眼。

張行簡:“……”

大夫看他們表情各異,便估計自己說到痛處了。

女人家,哪有不想要孩子的?

大夫柔聲安慰這個態度冷漠的娘子:“娘子放心,你這時間久了,經過我好好調養,也是有可能懷子的。我可能醫術不到位,但是隻要我們從東京回來,我爹幫你調養……”

沈青梧:“你等等。誰說我要生子?”

大夫愣住。

楊肅在此時,不敢看沈青梧發青的臉色,他小聲又艱難地提醒:“大夫,我夫人是身上有些內傷……我們想讓你看看傷,不是來求子的。”

大夫:“……”

張行簡在後微笑。

他明明沒有笑出聲,但沈青梧仿佛有背後靈一樣,立刻目露凶光,扭頭瞪他。

她不能生子的事被大夫說破,還被楊肅和張行簡聽到。沈青梧隱約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這是一件短處,會讓人同情或讓人放棄她……她不想讓任何關心她的人知道。

張行簡盯著她眼睛,看到那幾分迷惘與怒意。

張行簡目光慢慢溫柔。

張行簡輕聲:“夫人與少爺在這邊看病,我去買點兒東西。”

楊肅低著頭不敢看沈青梧:“哦哦哦。”

那大夫也覺得尷尬。

大夫覺得尷尬的同時,在看到張行簡和沈青梧的眉來眼去後,更堅定這家夫人爬牆了。

大夫鎮定:“……哦,看傷啊,我方才看錯方向了,咳咳。但是你們雖然年輕,卻也到了生孩子的年齡,讓我爹幫你們調養……”

楊肅怕這大夫再說下去,沈青梧砸了這醫館。

楊肅快哭了:“您快看她身上的傷吧。我們不著急要孩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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