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兩個人都沒有印象。
當時他們都是坐在後排,和駕駛座之間還有隔板,連司機本人自己都沒搞清楚怎麼出的車禍。
第一次, 黎蔚隻敢蹭到了一點點車邊。
隻蹭掉了車漆。
沒有任何反應。
“這麼說換回身體的引子不是車禍?”黎蔚有些失望:“還是我撞的不夠力度?”
易英朗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黎蔚又撞了兩回,依舊是不痛不癢, 她和易英朗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咬牙, 下了狠心,“要不就一鼓作氣直接撞上去,反正有安全氣囊, 死不了。”
說完她就要調檔位, 踩油門。
一隻手覆上她的右手。
易英朗深深歎了口氣,“為了換回身體把命都搭上, 值得嗎?”
黎蔚有些氣餒,“那我們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吧?就算我們習慣了以彼此的身份生活下去, 這輩子也得捆在一起, 還怎麼過自己的日子?”
易英朗沒有附和她的怨言, 隻是問:“你想換回身體,隻是為了和我撇清關係?”
黎蔚:“難道你不想?”
“我不想。”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伸直耳朵問:“什麼?”
“我不想。”他又說了一遍。
黎蔚睜圓了眼看著他, 語氣呆呆的,“為什麼?”
“其實你並不聰明,還有些遲鈍,”他側頭看她, 語氣平靜, “對彆人的想法,總是晚半拍才理解。”
這並不是誇獎, 黎蔚本以為自己會生氣,但她沒有。
易英朗淡淡說:“如果不是碰上了一個優秀的經紀人,你未必能得到今天的成就。我看過你和華映的合約,你簽了十年的經紀合約,甚至在兩年前和華映擬定了一份對賭協議,用來證明你的商業價值。最後確實是你贏了,一年就獲得了八千萬的經濟利潤,華映也給了所承諾的資源,但獲利最大的,卻仍舊是華映,你沒有為自己爭取利潤分成,甚至都沒有為自己的未來打算。藝人並不是一個長久的職業,如果在這幾年裡你不能為自己牟得最大的價值,以後難以保證。”
黎蔚沒有反駁。
現在的生活比起以前,其實已經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從一個勤工儉學的學生成了一線藝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唾手可得,黎蔚從小什麼都沒有,所以很容易滿足,到如今,她所得的已經遠遠超過能夠讓她滿足的。
她不敢肖想自己會紅到老,或是學其他的藝人創業投資自己做老板,隻要衣食無憂,老有所依就夠了。
而易英朗並不覺得知足常樂於她而言是好事。
“我替你爭取到了華映的股份,帶你的團隊從華映獨立出來了一個專屬於你自己的工作室,以後你不需要跟華映分成,你賺的那些錢也不用都放在一個籃子裡,合理支出,看準投資,就算以後你退出這個圈子,也能夠讓你繼續保持著現在的的生活水平。”
黎蔚半晌隻憋了聲謝謝出口。
易英朗眼皮清淺上撩,語氣平靜,“這是我作為你,能大概為你做的。”
她咬唇,小聲說:“可我並不能為你做什麼。”
“你做了,甚至你為我做的,遠遠超過了我為你做的,”易英朗說,“我和家人十幾年的誤解,被你三言兩語輕易的化解,或許你隻是舉手之勞,可你並不會知道,你的那些話,對我而言,是我這輩子都說不出口的。”
黎蔚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真的是舉手,啊不對,張嘴之勞,”她頓了下,又接著說,“其實你家人們都很好的,不然這事兒也沒那麼容易解決。”
易英朗輕輕笑了。
她又說:“不過你替我做了那麼多,我怕等換回了身體,反而做的還不如你好。”
易英朗目光沉靜,“怕什麼,現在我是你,你擔心的那些,我都會替你麵對,幫你解決。”
他這句話說得既輕又穩,黎蔚的擔心就真的因為他的許諾都消失了。
黎蔚似乎覺得,他們作為對方,在這段日子裡,不知不覺間替對方做了很多作為自己無法解決的一些事。
又或許是,他渴望而不可得的,她期望而不敢肖想的,他們都替彼此辦到了。
這種神奇而又緊密的羈絆,似乎並沒有當初想的那麼荒唐。
“那還要換回來嗎?”黎蔚眨眨眼:“感覺都不必要換回來了。”
易英朗垂眼,歎氣,“還是換回來吧,岑明瀾那邊,我對付不過來。”
黎蔚噗嗤笑出了聲。
他睨她,“幸災樂禍?”
“易總你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居然連個男人都對付不過來。”
“不光是男人,”他勾唇,意有所指,“麵前的這個女人我也對付不過來。”
黎蔚皺眉,“你是嫌我麻煩?”
他反問:“這車都來回好幾趟了,有作用嗎?”
“那也比什麼都不做的好,”黎蔚困惱的撓頭,“到底怎麼樣才能換回來?”
易英朗說:“不如試試普通的辦法?”
黎蔚側過頭,“什麼普通的辦法?”
他沒說話,隻是淡定的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
黎蔚眼睜睜看著他動作,然後看著他側過身子,將手攀上她的肩膀,將唇靠了過來。
她反應不及,溫涼的觸感已經緊緊貼在自己唇上。
黎蔚的第一反應是,易英朗這個狼滅,對著自己的臉居然都能下得去手。
但第二反應,就很奇怪了。
眼前和她接吻的明明是她自己,微紅的耳根,顫動的睫毛,以及兩邊臉頰浮起的紅暈,明明都是她的,卻神奇的讓她莫名聯想到易英朗的臉。
安靜的車廂內,隻有兩個人細不可聞的呼吸。
黎蔚閉眼,心想自己可能是個變態。
自己吻自己,她的心為什麼都跳的這麼快。
口中渡過來的空氣並不是她的味道,也正是因為這種味道,讓黎蔚清晰的知道,她在和誰接吻。
這不是她常用的漱口水,清冽淡雅,又像海水般微微偏鹹,卻又夾雜著薄荷清爽的甜味。
是易英朗的味道。
黎蔚側在兩邊的手猛地攥緊。
車子裡,看似是女人主動環上男人的脖子獻吻,可反光的車窗,卻又隱隱映出他們原本的樣子來。
是男人攬過女人,微微側頭不由分說的吻上了女人。
他用自己的氣息牢牢將女人包裹,直至女人完全陷入他的味道中。
以接吻來作為靈魂互換的引子,寫出這種媒介的作者都是流氓。
唇瓣分開時,黎蔚作為剛剛經曆過的人,狠狠將之前看過的這類和影視劇的作者編劇吐槽了一遍。
隻可惜什麼變化也沒有。
兩個人還沒從剛剛的接觸中抽回魂魄來,緊接著就是各自失落的歎了口氣。
正常的不正常的方式都試過了,沒有用。
天色都漸漸暗了下來,他們毫無收獲。
黎蔚乾脆下了車,找了塊相對乾淨的區域放了幾張紙,撩起褲腳乾脆的坐了下來。
晚霞行千裡,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霞光都快把這個世界都染成楓葉的紅色。
黎蔚摸了摸臉,還是很燙,心想晚霞應該能夠遮住她臉上不自然的顏色。
有些聒噪的傍晚,廖無人煙的空地,伴隨著風吹動枯草的聲音,遠離了都市的喧囂,黎蔚的心終於漸漸平靜下來。
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在這麼悠閒的傍晚,無所事事的等太陽落山了。
原來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樂趣是真的很棒。
易英朗就坐在她旁邊。
“你小時候放過煙花嗎?”她突然問。
“和英鬱一起玩過。”
黎蔚羨慕的長歎一聲,“有兄弟真好,我都是自己一個人偷偷買著玩。”
易英朗頓了會兒,說:“現在還想玩嗎?”
黎蔚:“想,你呢?”
他沒回答,隻說:“我陪你。”
黎蔚立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現在開車去看看有沒有超市有得賣,你在這裡等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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