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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這幾天,縣裡的乾部下來蹲點。
聽到“五胞胎”的事兒,就來村裡瞧了瞧。
五個小娃娃裹著小毯子,長得一模一樣,甭提多可愛了。
縣裡的許同誌問了生活情況,又特意叮囑道:“老支書,這娃娃可得照顧好了……”
老支書連連點頭。
柳根發一家也覺得臉上有光,看看縣裡的同誌都來探望了。
這還不算完,許同誌回到縣裡,就跟組織上彙報了。
這引起了縣報記者的注意。
這可是件稀罕事兒,記者同誌就挎著照相機來到了南山村。
這位年輕記者姓張,叫張慶民,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四個兜的中山裝,文質彬彬的。他一進院子,迎麵撞見了柳小櫻,隻覺得眼前一亮。
這姑娘穿著紅棉襖,梳著一條大辮子,眼睛大大的,水靈靈的,就像一朵花兒。
張慶民定了定神,才收回了目光。
陪在一旁的老支書,問道:“小櫻,你爹在家嗎?”
“我爹在家……”
柳小櫻抿著嘴笑了笑。
趕在中午,一家人都在。
張慶民跟柳根發說:“大叔,我是縣裡的記者,想給娃娃們拍張照片,登在報上……”
“拍啥子照片?”
柳根發不想出這個風頭。
這娃兒是撿來的,登在報上被人家認走了咋辦?
可張記者很熱情,說啥都要拍照。
老支書也說:“根發,給娃娃們拍張照片有啥不好?就當給咱村做宣傳了……”
一同前來的公社乾部也勸道。
三說兩不說,柳根發點了頭。
柳小櫻推著娃娃車出來,清一色的小毯子,裹得嚴嚴實實的。
張慶民調好了相機,對著五胞胎“哢嚓哢嚓”拍了兩張。
馮玉蘭腦子轉得很快,就問:“記者同誌,能不能給俺家拍個全家福啊?”
“好啊,那大家坐好,這就拍!”
馮玉蘭趕緊回屋裡梳了梳頭,柳根發也換了件乾淨衣裳。柳誌江拉著兩個弟弟洗了把臉,還在頭上刨了兩下,柳小櫻也對著鏡子照了照,抿了抿嘴唇。
一家人聚在了一起,柳根發和馮玉蘭坐在板凳上,四個娃娃站在後麵。
“哢嚓”拍了一張。
“大叔,大嬸,你們抱著娃娃,再拍一張!”
張慶民讓一人抱著一個娃娃,又拍了一張。
柳小櫻靈機一動,就問:“記者同誌,給我和娃娃也拍一張吧?”
“好啊!”
張慶民滿口答應。
這一張是在屋裡拍的。
柳小櫻坐在床上,五個娃娃擺成一排,笑成了一朵花兒。
“大叔,照片洗出來了,就給你們送過來!”
張慶民很熱情。
“好咧,那就麻煩您了!”
對老百姓來說,照相可不容易,得去縣裡,要跑好遠呢。
柳根發長這麼大,隻拍過兩回照片。
一回是去縣裡交公糧,趕上宣傳,拍了一張合影,露了半張臉。一回是誌廣八歲那年,軍民搞聯歡,部隊上的同誌給老鄉照相,就跟著沾了光。
那張合影就在堂屋裡掛著,一抬眼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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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登報不當緊,驚動了好些人。
這可是大新聞啊。
民政部門來探望,還送了兩罐米粉、兩包餅乾。這可了不得,這是六零年啊,隻要是吃的,都精貴得很。
柳根發一家很感激。
這就是新社會的好啊,擱在舊社會,誰搭理你啊?
福利院也派人來了,還送了三十塊錢。
那位領頭的女同誌,說:“老鄉,要是撫養困難,就送到福利院吧?那裡有吃有住,政府管著,娃娃們餓不著……”
柳根發和馮玉蘭搖了搖頭。
那位女同誌不死心,就勸著:“老鄉,你們家娃娃多,要不送兩個過去?這樣也能減輕一點負擔…….”
柳根發有點動心,柳小櫻趕緊攔著。
“爹,您看看咱家,自從撿了娃娃運氣多好啊,這可是五個福娃娃,不能分開……”
柳根發一想也是。
本來他就舍不得,說啥也不能把娃娃們分開。
馮玉蘭也說:“同誌,我們家養得起,這娃娃不能分開……”
福利院的同誌不再堅持,就留下了通信地址,說有困難跟他們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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