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瞻微微抬了抬下巴。
霍瀾音腳步匆匆,走進隔壁的桑東街。衛瞻慢悠悠地跟在後麵。
霍瀾音在街角一個代為寫書信的攤位停下來。
“您是要讀信還是代寫……”書生抬頭,看見霍瀾音的時候愣了一下,平淡的眼波中瞬間露了笑。
“梅姑娘。”
衛瞻皺眉。
霍瀾音將荷包遞給書生。
“梅姑娘月初不是已經送了半年的費用?這……”
霍瀾音說:“剛剛得的,暫且用不到這些錢銀。拿去給學堂裡的孩子們添些秋衣。”
“梅姑娘心善。”書生誠心道。他凝望著霍瀾音,隔著一層白紗,望著她的輪廓。
“公子開設學堂,無論男女老幼皆無償教導。事事親力親為,才是真正的善舉。我做的這些與公子相比,不值一提。”
霍瀾音怕身後的衛瞻等得不耐煩,也不再多說,匆匆辭了書生。
在霍瀾音轉身的刹那,書生眼睛裡的光瞬間黯然。他眼中轉瞬即逝的眸光變化,被衛瞻捕捉到了。
衛瞻收回視線,同霍瀾音一起轉身。
走遠了些,衛瞻道:“他知道你是女兒身。”
“即使遮麵、男裝,終究男女有彆。稍微接觸多些,總是看得出來的。”
“接觸多些。”衛瞻不鹹不淡地重複。
霍瀾音眼皮跳了跳,沉默。
衛瞻轉移了話題,悠悠道:“沒看出來,泥泥竟一直在做善事。”
霍瀾音沉默了片刻,待衛瞻詫異看向她的時候,她才說:“以前養在深閨不知人間疾苦時,是不懂去做這些的。後來知道阿娘連自己贖身的錢銀都拿去接濟鰥寡孺幼,才慢慢學會儘力為之。”
作為戰亂後的國家,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麵發展,又遠遠不夠。
衛瞻皺眉。到底是以帝王術培養長大,普天之下皆是子民。此番西行,所見人間疾苦遠超於他所思,而這一切潛移默化地壓在他的肩上,成為一份責任。
一路上,衛瞻都沉默著。直到到了雲釀樓,衛瞻眉宇間才重新恢複輕鬆笑意。
剛進了包間,衛瞻瞥向霍瀾音,直接將話挑明:“那書生該不會也對泥泥有心思吧?”
霍瀾音挑起白紗,露出自己的眼睛,故意讓衛瞻看見她眼中誇張的詫異。
“咦?這世間優秀的男郎和女郎誰沒幾個追求者?”霍瀾音頓了頓,靈動的眸中詫異更濃,“難道殿下沒有嗎?”
衛瞻咬牙。
霍瀾音輕飄飄的“哦”了一聲,安慰似地輕輕拍了下衛瞻的肩膀,徑行朝前走去,摘了帷帽,拉開椅子坐下。
衛瞻跟過去,繞到霍瀾音身後。他一手負於身後,俯下身來,湊到霍瀾音的耳邊,低聲問:“泥泥今日為何沒走?”
霍瀾音倒茶的動作一頓,默了默,她問:“殿下想聽實話嗎?”
“那是自然。”
霍瀾音側過臉,望進衛瞻的眼底,嫣然一笑,檀口微張:“沒錢。”
衛瞻心口猛地一窒。
真想掐住霍瀾音的脖子,大罵她是冷血沒心的混賬東西。
艸
罵她的話在舌尖滾了滾,又咽下,衛瞻笑著點點頭,重重地誇:“很好!”
他直起身,理了理衣襟,不緊不慢地走到霍瀾音對麵,拉開椅子坐下,吃飯。
霍瀾音垂下眼睛喝茶,心裡有一點點後悔。明明不該這樣頂撞衛瞻,可她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去頂撞他。
天長地久,麵具總是要撕下來的。
吃過飯,霍瀾音跟著衛瞻趁著月色回九霄樓。到了四樓,兩個人看著被洗劫一空的四樓,皆是懵了。
四樓能搬動的東西都不見了,更彆說值錢的玉石和錢銀。
抽屜裡,一枚銅板都不見了。
而樓下歡聲笑語完全不知道樓上遭遇了神偷的眷顧。
“這是進賊了……”霍瀾音喃喃自語,後知後覺。
“哈。”衛瞻古怪地笑了,“有趣,有趣!”
霍瀾音偷偷去看衛瞻陰沉的臉色。想必太子爺長這麼大從未遇過賊,也從來不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窘境。
霍瀾音不由想到衛瞻這次是偷偷過來的,是不能暴露身份的。
這……
店小二匆匆上來,驚了:“這是怎麼了?等等……公子您在店裡的花銷可一分未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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