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1 / 2)

雙倍王冠[星際] 西叢鴉 22089 字 4個月前

“‘大海’是母樹給予我們唯一的啟示。”

精靈帝國的冕下停留在了祭司殿的枝丫之下。

這讓她看起來幾乎要和那裡融為一體。

“您……”

“不需要使用敬稱,叫我伊迪絲就好,”女性精靈說道,“對於你而言,我也隻是一個前輩而已。”

不論從位格還是地位來講都是這樣。

“蘭諾。”

蘭諾並沒有拒絕精靈冕下的好意。

這個時候母樹主動編織出了兩個椅子,中間藤編的桌子上麵放了兩杯新鮮的汁液。

“是母樹的特產,我想我們有很多的話要說……所以還是坐下來講吧。”

伊迪絲這樣說道。

蘭諾捧起來了那被果汁,味道還算不錯,思來想去他都覺得精靈帝國沒有在這裡毒殺掉他的必要,所以他慢吞吞的喝掉了。

“我以為你會有很多問題。”

伊迪絲說道。

毫無疑問在長生種之中這個精靈看起來也是年長者,儘管從容貌之中無法顯現出來,但歲月自然有歲月流淌的氣息在。

“是有很多……但並不是那麼的急切。”蘭諾說道。

他還是願意先聽一聽精靈究竟要告訴他什麼的。

“母樹的啟示很少出錯。”伊迪絲說道,“在海妖帝國第一次失去王冠的時候,母樹給了我們警告,我們曾經認為我們將永遠失去我們的盟友,但不論如何他們靠著自己堅持到了今天。而在一年以前,我們再一次尋求母樹的指引,母樹將我們引導向了大海。不論是我們還是森海幽蘭的朋友們都不曾想到向著大海的指引最終指向的是失落的冠冕。”

但結果已經擺在了這裡。

“那麼,你們是為了什麼才會去尋求母樹的指引呢?”蘭諾問道。

“敏銳的問題——”伊迪絲微笑了一下,“母樹的每一次啟示都非常珍貴,而這一次,我們詢問了一個未必會有答案的問題。關於無儘星空的未來——以及黑潮,我們並沒有公開啟示的意思,好在隻是將場地改變到大海之上並不算是什麼過分的請求,況且提出要求的是精靈而不是海妖。啟示是一個類似於……撞大運的過程,說實在的我們也不知道啟示會在什麼時候應驗,所以隻能儘可能地創造著條件。”

如果是深海種,那麼多少就要被人懷疑居心問題了,但精靈的話他們又不能在這件事情上做什麼文章。而啟示的最終應驗,本來也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問題。

“無儘星空的未來……”

“無儘星空沒有過去。”

精靈之王像這樣說道。

“在我們有意識以來,在我們認識世界以來,我們就在沒有停歇的和黑潮戰鬥著,對於所有種族而言這都是一件令人疲憊的事情吧。況且這樣的戰鬥並不是從這個世界開始的。”

“看來精靈帝國記載的曆史比我想象的要更多。”這和觀察者告訴他的那些內容是一樣的。舊世界的崩塌之後,和黑潮的戰鬥在無儘星空繼續。

“是的,因為母樹的緣故我們得以保存下比森海幽蘭更多的記載內容。”精靈仰頭說道。

“母樹是什麼樣的存在?”蘭諾有些疑惑地問道。

說實在的精靈母樹的存在似乎已經是無儘星空默認的一件事情,而牽扯到幻想種的時候大家也都默認了不講科學,所以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但是不論怎麼想一個能給啟示的神棍樹也很奇怪啊!

“在最初,母樹是所有精靈誕生的地方,也是庇佑著所有精靈的地方,母樹就是風元素的聖地——但後來,我們選擇離開了母樹的懷抱,建造新的城市,開始向外交流。這一切都是被迫的選擇,來自於深海的朋友們比我們

或許更幸運一點。”

“你是說森海幽蘭……”

“森海幽蘭作為水元素位麵完整地保存了下來,母樹的核心卻並不是這樣的,所以我們沒有辦法。”精靈之王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們隻能尋找出路,一直到今日,儘管依然歌頌著偉大的母樹,但我想有些精靈們已經忘記了母樹之下的日子。”

精靈們開始有了變化,這是非常正常的,甚至這中間會發生的各種變故都也不過是在麵對巨大的變革的時候理所當然發生的事件。

蘭諾頓了一下說道:“森海幽蘭未必比精靈帝國更幸運。”

直到現在還保持著完全自閉狀態的森海幽蘭和精靈比起來誰更幸運一點,的確是一件說不準的事情。

“也許。”精靈冕下沒有再說下去。

這件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森海幽蘭的平靜建立在海妖們的痛苦之上,精靈帝國又何嘗不是經曆過巨大的變革,才磕磕絆絆變成了今日的形狀。

“母樹曾經是我們祭祀的對象——直到現在,也依然保有著神秘的特性。”伊迪絲最後這樣解釋道,“所以我們無休止的向母樹祈求著,即使明明知道我們已經失敗了一次。這一次,慷慨的母樹再一次給了我們指引……也是最後一次指引。”

蘭諾的麵色猛然一變。

所謂神秘的特性也許和神性有關,但是伊迪絲的意思是,精靈母樹已經再也不能給出啟示了?!

“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對於整個無儘星空而言都是這樣,神秘的特性在漸漸消失,強大的幻想種的血脈日漸凋零……並不僅僅在精靈帝國,在聖龍和血靈都是這樣。”

蘭諾驟然想起來曾經在聖龍帝國和隊友們的簡單的談話,的確,聖龍帝國已經再也沒有白銀之龍,黃金龍裡也隻有姬烈陽是最後的純血,藍寶石同樣如此,隻不過聖龍家大業大,才沒有顯得頹勢那麼明顯。

血靈帝國他不熟,而森海幽蘭則是因為此前的變故所有沒有人有心情來探究這樣的事情,不過精靈冕下既然這樣說了,那麼精靈帝國一定也是這樣。

“我們正在最後的終末之前。”

伊迪絲微笑著說道。

她的笑容讓蘭諾有一點恍惚,過了一會兒他才想明白因為這個笑容像極了某一刻的觀察者——但觀察者卻是那麼的冷漠。

“我想存活下去會是所有種族的願望,但是如果不能繼續,那麼直到最後一刻,作為回歸母樹的枝葉,我依然甘之如飴。”

是的,這位精靈之王依然是如此的淡漠,她當然願意戰鬥到最後,但從蘭諾的角度來看伊迪絲可能早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我可沒有辦法甘之如飴啊。”蘭諾輕輕歎息了一聲。

如果他也能夠自然地麵對這一切的災厄的話,那麼從一開始他就不會接下冠冕了。

“所以,母樹才會將大海作為未來的指引吧。”伊迪絲這樣說道。

蘭諾沉默了一瞬。

“為什麼這樣悲觀——對於黑潮,你們還會有彆的研究吧。”

“很遺憾。”伊迪斯說道,“從過去到現在所有的研究裡,所有種族已知的情報之中,黑潮暫時都是無法匹敵的,我們能做的不過是和黑潮僵持著,但是和黑潮之間的戰鬥本來也是在供給黑潮的養分,星際戰場的範圍一直在擴大。”

這是沒有必要公開給整個無儘星空的內容。

“那麼,黑潮的來源呢?”

“即使是在舊日,我們也依然並不明白這件事情,黑潮帶來的毀滅是突然的,是幾乎無法抵抗的,我們付出的是一個世界的代價。”

蘭諾沉默了一瞬。

其實這件事情他早該心知肚明,而且明明並非不了解的,他甚至還見過了對於黑潮無

可奈何的舊世界。

但是在這個時候他依然隻能沉默。

然後他才緩緩地說道:“我會想去星際戰場看一看。”

這依然是他的願望,也是他在許久以前就已經計劃好的事情。

精靈冕下的麵容之上閃過了一絲訝異,然後是了然,“已經許多年沒有任何一位王參與到戰場上的戰鬥之中了。”

但如果是啟示引導給她的海妖的王者,她也並不為此感到意外。

精靈母樹在這個時候似乎又添滿了一杯新的果汁出來,讓蘭諾感覺很微妙——

雖說母樹有一種智能家居的感覺,但是智能家居好像有著過度的智能的時候總有一種它會想要暴起搞智械革命的感覺,太奇怪了。

“母樹很喜歡你。”

伊迪絲這樣說道。

“呃……謝謝。”蘭諾發覺他被母樹的枝葉蹭了蹭。

“我還有一個問題。”他垂眸說道,“有關流浪者,精靈帝國知道多少?”

“流浪者?——是那些星盜們?”伊迪絲看起來對此一無所知,“抱歉,我們幾乎沒有任何的了解,精靈帝國和他們沒有衝突。”

這麼說來,流浪者之中的組織至少和精靈帝國是沒有牽連的。

蘭諾並不意外這件事情,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懷疑過幾個幻想種帝國,此時隻不過是確定一下精靈帝國是否有新的情報,又是否了解那些反叛軍。

“那麼,曾經的帝國反叛軍,以及那位弑君者——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呢?”蘭諾輕輕問道。

“自由之風……”伊迪絲歎息了一聲,“對於我們而言,那的確是並不算光彩的往事啊。”

“我在月亮海上的時光裡見過他。”蘭諾沒有隱瞞她。

“想必那也不是什麼美好的經曆了,”伊迪絲似乎了悟一切。

“我想這中間有我們的錯誤,而在那個時候……因為我們共同的無奈,就這樣帶來了最終的悲劇。”

從伊迪絲的角度來講,似乎她並沒有許多對於希爾德加德的恨意或者不滿,而且坦然承認了精靈的問題。

蘭諾意識到不知道是精靈帝國從上到下都是這樣的還是越是接近母樹的精靈越是這個淡泊的樣子,當然作為精靈的冕下伊迪絲有這樣的一個狀態也不是什麼壞事。

但是,即使伊迪絲有著這樣的態度,在精靈帝國的範圍內希爾德加德依然是隻有汙名的存在。

“對於精靈們而言,自由之風的最終消亡,已經是三千年以前的事情了。”

而有關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剩下的故事,也隻有在精靈之王這裡,才能有一個真正的完整的版本。

*

在月亮海上的時光之中,蘭諾所見到的隻是在一切發生之前的希爾德加德。

正如那張筆記之中所言,當奇怪的病症在下城區蔓延,叛逆的小少爺最終還是違背了兄長和老師的囑咐,然後見到了這個世界真實的模樣。

和蘭諾見到的路錫安娜之間隻是差了姬明玉的催化而已。

來自於無儘星空另一側的問題被深深印在希爾德加德的腦海之中——

冠冕是什麼?

冠冕因為什麼而存在,又為誰垂憐?

在當時的幻想種之中沒有人會思索這樣的問題,希爾德加德本就是一個異類。準確的來說,會在下城區流竄的希爾德加德本身就是異類之中的異類。

隻不過在當時沒有霜月家族的添油加醋——而希爾德加德,一直以來被掛著任性和不講道理的標簽的自由之風小少爺終於學會了沉默和委曲求全。

他不再詢問誰,不再找誰要一個答案,而是在災難之後把所有的問題都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然後,他

按照被期望的那樣做了一個合格的祭司,在那之後,精靈帝國開始了漫長的軍團改革。

家族軍團被拆分,成為了現在的七大軍團,希爾德加德用所有人都信服的戰績成為了第一軍團的軍團長。

那時人們感歎著自由之風的浪子的最終悔悟,驚歎於希爾德加德不輸於其兄的天賦,但沒有人知道希爾德加德一直壓抑在內心之中從未忘懷過的那個問題。

還有那座城市。

蘭諾捏著那本精靈帝國的曆史書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一些。

他無法想象他認識的那個高傲又自由的希爾德加德究竟是如何走到這一日的。

又是如何,在成為了軍團長之後,毫不猶豫地,背叛了精靈帝國當時的冕下。

正如一切故事之中的結局,希爾德加德殺死了當時的精靈冕下,但很遺憾他並沒有達成他的第二個目的,即奪去精靈帝國的冠冕,然後就是漫長的逃亡,而在那個時候——

追捕希爾德加德的是鬱特裡羅·自由之風。

這對兄弟最終依然走上了這樣的結局。

希爾德加德孤身一人,最終逃亡流落在孤獨的荒星之上,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多年以後,第一軍團分裂出反叛軍,號稱繼承了希爾德加德的遺誌,和祭司殿進行著激烈的鬥爭,險些將精靈帝國分裂。

“那個時候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伊迪絲這樣解釋道,“我們的確發現了我們的錯誤,至少在麵對黑潮病的這件事情上……我們對祭司殿,對軍團都進行了變革,有很多直到現在也沒有辦法落筆的故事,或許要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刻。”

她的語調很平靜。

蘭諾恍然意識到這位精靈冕下是真正從精靈帝國分裂的變局和改革之中成長起來的王者,伊迪絲什麼也沒有說,但想也不用想那個過程一定很血腥。

“而……出於一些原因,我也沒有辦法公布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的真正的往事。”

伊迪絲沒有明說她的理由。

但不難猜測,希爾德加德所做的一切誠然情有可原,但是要公布這一切首先就是要公開祭司殿存在的問題,然後又不可避免地牽扯到了母樹和冕下的合理性,對於一個掌權者而言這毫無疑問並不是一件好事,也沒有必要。

更何況,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也不是完全正義的,在他成為第一軍團的軍團長的過程中,似乎也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這個精靈的一生都注定了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他生於自由之風,也給自由之風帶來了毀滅,他不知道希爾德加德是否後悔過,但希爾德加德並沒有回頭。

然而在蘭諾所有的記憶裡,不論如何,有關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他無法忘記的永遠都是那天在小船上偷偷看著哥哥的尖耳朵精靈。

那個時候他不是弑君者,不是通緝犯,不是被咒罵的自由之風,隻是一個滿懷期待的少年而已。

希爾德加德可以成長為一個祭司,可以成為一個偉大的戰士,可以作為母樹的守護者,最終他選擇了成為弑君者。

“他不會在意這些的。”

蘭諾放下了有關希爾德加德生平的那張紙,“也許有一天,我們可以坦然地向整個無儘星空公告。”

並不僅僅是希爾德加德,還有更多的故事……包括海妖們本身的那些過往,包括安度西亞的故事。

伊迪絲點點頭,然後她忽而問道,“你願意來書寫希爾德加德的樹葉嗎?”

蘭諾不解地看著他。

“精靈終將歸於母樹,他的一生作為枝葉留給後人,我們也沒有想到,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依然從未背棄母樹的懷抱。”

所以他依然作為葉子回歸了母樹。

但那片葉子到

現在還是空白的。

精靈們不知道如何下筆,咒罵希爾德加德的精靈太多了,而即使了解那些往事,也很難真正去寫下希爾德加德的一生。

伊迪絲也並不願意下筆。

“那會是我的榮幸。”

蘭諾這樣說道,他當然不會拒絕。

母樹將那片幽綠色又帶著淡金邊緣的葉子停留在了他的麵前。

蘭諾在上麵寫下了一行字——

森林中有歧路兩條,

他選擇了人跡更少的一條,

從此決定了一生的道路。

*

結束了和精靈冕下的談話,解決了一些問題,然後帶來了更多的問題。

但這一次似乎沒有那麼多的不安,也沒有那麼多的猶豫了。

在和伊迪絲分開之前,蘭諾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自己最後的問題。

“你的狀態……是不是並不好?”

精靈冕下依然沐浴著母樹的光芒。

“萬事萬物都有代價。”伊迪絲這樣說道,“不必為我擔憂,有母樹的存在。”

她還可以堅持下去。

“這就是精靈麵對黑潮病的代價嗎?”

伊迪絲沒有說話。

從這一點來看幾個幻想種帝國誰也沒有比誰好到哪裡去,聖龍以普通的公民為代價,精靈在慘烈的鬥爭之後將這一切傾倒給了母樹,森海幽蘭近乎於完全封閉然後將絕望賦予所有強大的海妖……也許隻有血靈帝國好一點。

是真的,因為那些血族一點也不怕來自於精神之上的負麵作用,他們又死不掉,發瘋也就是相互咬一咬而已。

祭司殿展開了一條道路,伊迪絲說道:“請回吧,有關星際戰場的會議上,我們會再度相見的。”

“再會。”

蘭諾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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