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雙倍王冠[星際] 西叢鴉 20621 字 5個月前

來自於深海的領域在那一刻毫無顧忌地碾壓了下去,然而姬明玉狼狽地跌落在地上的時候,聲音並沒有停下來。

“你早該知道我是一個瘋子。”

年輕的黃金龍的聲音是那麼的沉穩。

所有的瘋狂都在壓抑的聲線之下,在平靜的表相之下,即使此刻真正被碾壓著,真正零落到了淤泥之中,姬明玉無聲地大笑著,笑容幾乎要嚇壞了另一邊的蘭斯。

蘭諾皺眉,聲音的來源多種多樣,讓他也找不到真正的源頭,況且姬明玉有備而來,準備當然也不隻一份。

他有一點恍然明白姬明玉從一開始的審判的時候就已經在布局了,現在所有人都在籠中,包括顯然並不是那麼清楚姬明玉的紅寶石公爵。

可是姬明玉很清楚,蘭諾自己也很清楚。

這個世界上能夠傷害到他的東西不多。

即使他非要把所有的傷痕鮮血淋漓地再撕開一遍給所有人看,蘭諾也不會覺得那有多疼,況且他不怕疼,他隻是討厭自己太狼狽太無能為力的樣子。

這卻是姬明玉最喜歡的,姬明玉最想見到的,姬明玉夢寐以求的場景。

可他追了那麼多年,處心積慮步步籌謀,到底也沒有等到蝴蝶落入掌中的時候。

“既然飛遠了,再也不會墜落,為什麼不停下來看看呢?”

年輕的黃金龍望著蘭諾,眼神之中其實沒有什麼惡意了,更多的是祈求。

很難把這樣的情緒和姬明玉聯係在一起,即使姬明玉作為王庭軍校的成員的時候他在蘭斯麵前也不會這樣的卑微,在姬烈陽麵前更不會。

黃金之王大步向前,他現在一點也不想理會蘭諾和姬明玉之間的那些糾葛,而且覺得有些礙眼。

但黃金之王對於這個晚輩的厭惡就像是姬明玉對於姬烈陽本身一樣,所以即使明知道姬明玉的出現和那些話語不懷好意,姬烈陽依然被姬明玉激怒了。

“有什麼話就說——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在姬烈陽心中他自己始終是坦蕩的。

所以永遠是如此的無所畏懼,好像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即將麵對什麼一樣,即使在他麵前的姬明玉眼中儘是嘲諷。

而默默地望著這一切的墨澤風隻是抬眼看著蘭諾。

像是著迷一樣,他知道姬明玉會再一次的將那可以將他也一並刺傷的話語同樣重複一遍,但是很奇怪的是他現在竟然也有了和姬明玉相似的期盼。

高高在上的黃金之王閣下,品嘗痛苦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蘭諾看不出來姬烈陽那些寫在傲慢之下的另眼相待,可是墨澤風卻是那麼的明白,也是那麼的期待。

但就蘭諾自己而言,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好期盼的,倒不如說在之前的所謂審判之中他已經見到了這些人真正的模樣——在很多年以前他已經認識過黃金之王。

姬烈陽總是這個樣子,一次又一次的。

蘭諾看著他,紅寶石公爵準備的位置確實不錯,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所有人,然後再度問了姬烈陽同一個問題。

“你真的很想知道嗎?”

這個問題永遠不會過時一樣。

……

姬明玉無聲地笑著,好像現在是他贏了。

但他知道自己早就已經一敗塗地,但輸了又不是最終的結果,他隻是想要更多的人和他一起墜落而已。

“那麼,我們要從哪裡講起呢?”

姬明玉笑著拍了拍手。

“從實驗室開始,那會不會太遠了?……所以,就從王庭開始好了。”

姬明玉說道:“黃金之王閣下,真是寬容的大人物啊,所有在王庭長大的孩子都崇拜過您,被您教導過,牢牢記著您的每一句命令——王庭的存在是為了守護王,王庭撫養的所有孩子都是為了王而存在的。被從實驗室裡救出來的更是如此,不是嗎?”

“這本來就是王庭存在的意義。”姬烈陽平靜地說道。

“是啊,我們的王天真善良,體弱多病,他承擔了那麼多,所以王庭人人都要跪在他的腳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姬明玉笑盈盈的。

然而年輕的黃金龍的每一句話裡麵都帶著濃鬱的諷刺,可並不是在王庭長大的人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墨澤風微微皺了一下眉,接著聽了下去。

蘭斯茫然地睜大了眼睛,其實他根本就不記得王庭發生過什麼,對於他而言那根本就不重要!——但在出身王庭的這些人的眼中卻從來並非如此。

“因為王是那麼的病弱,所以他需要被嗬護著,被疼愛著,被所有人捧起來,與他比起來,所有王庭的孩子都是無關緊要的耗材,以及並不重要的利刃——刀,可是不能怕疼的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姬烈陽瞪視著姬明玉。

誠然姬明玉的話讓他有一些不怎麼舒適的感覺,但即使如此,姬烈陽依然繃緊了他傲慢的麵容。

墨澤風握著拳頭。

血從指尖溢了出來,他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一樣,在這一刻其實隻有三個人是一樣的。

墨澤風,蘭諾,姬明玉。

姬明玉一向擅長用這樣的手段讓他們也身臨其境一般,雖然黃金龍的目標本來並非如此。

王庭是什麼樣的地方?

在他們很小的時候王庭就像家一樣,這裡撫育他們長大,教導他們知識,給他們大量的資源,但王庭從未掩飾過它本來的猙獰的麵目,它隻想要王手中的刀而已,姬烈陽培養王庭的這些孩子也隻有這個目的。

如果他們真的從未有過懷疑,那麼現在他們會是最好用的刀,然而正如他們三個人都明白的,他們都是王庭的異類。

“不聽話的孩子做不了完美的利刃,說謊的小孩要受到懲罰。”

姬明玉接著說道,“是不是很有道理?”

年輕的黃金龍向前走了幾步,既像是舞步又像是奇異的步法,而等到姬明玉停下來的時候,鋪天蓋地的投影亮了起來。

除了人身上以外每一寸角落都是一模一樣的投影,就像是一場瘋狂的魔術一樣,投影的內容全是一份病曆。

蘭辰微微顫抖了一下。

藍寶石公爵自來挺直的脊背在這一刻依然沒有彎下來,但肉眼可見的蘭辰也在痛苦之中。

羅茜茫然地看著病例。

她不知道紅寶石公爵和姬明玉的調查,也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王庭的醫生的檢查結果,患者自述為劇烈的疼痛,無故休克,不存在器質性損傷,不存在生理性問題……”

她的目光在患者的名字和落款上猛然停頓了一下。

“所以,不排除心理原因,請多加注意。無故休克並非主觀可以達到的。”

“疑難雜症。”姬明玉緩緩說道,“王庭的醫生保守居多,水平普通——而患者的監護人覺得麼,刀不能怕疼,也不能說謊,所以,他是在裝病,是不是也很有道理?”

“夠了。”姬烈陽說道,“即使他不是在裝,這和你想說的又有什麼關係?”

他已經很久沒有再想到過有關蘭諾和裝病之間的關係了。

在蘭諾離開聖龍帝國之後。

姬明玉揚起唇角看著他。

“對,他憑什麼和我們柔弱的王相比——如果他不是裝病,這樣的病症會因何而來?為什麼會那麼痛?”

年輕的黃金龍無聲地笑著,“黃金之王閣下,你不是不明白。”

“我明白……什麼?”姬烈陽問道。

這個時候他反而茫然了起來,就像他見到那份報告的時候那樣,好像有很多他應該知道的東西他應該知道的事情,可是拚拚湊湊怎麼都找不到一個真相出來。

這個時候最難看的是蘭辰的臉色。

藍寶石公爵站在原地,以他的記憶力那份病曆裡麵的內容蘭辰一點也不會忘,甚至到了現在還能夠完完整整地背出來——可是背出來有什麼用呢?能夠改變嗎?能夠回到過去嗎?

羅茜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姬明玉一點也不肯放過任何人。

“你精心嗬護的贗品體弱多病,而在你們的世界裡麵隻有王才是被允許生病的,所以都不用任何的懷疑和猶豫,哪怕醫生也已經備注了並非主觀可以達到的——而你們覺得這是在裝病。刀怎麼會疼呢?刀怎麼可以疼呢?刀為什麼會疼?一定是因為他嫉妒,貪婪,想要得到不屬於他的東西,畢竟——”

姬明玉的笑容充滿了殘忍的惡意。

“隻有王才會疼啊。”

他偏偏要把所有人不願意麵對的事實攤開來,把所有那些過往一一擺出來,就那麼鮮血淋漓地放在姬烈陽麵前——時至今日,直到如今,你還敢說你問心無愧嗎?你還能沒有任何負擔的繼續做你的黃金之王嗎?

“那個實驗是不完整的。”紅寶石公爵幽幽地說道,“冠冕被剝奪的過程基於靈魂,我們並不知道黑暗教派動過什麼手腳——但是毫無疑問他們疼愛著憐惜著一個竊賊,就像是你們一樣。”他的語調緩緩地變得越來越咬牙切齒。

“況且,他真的有那麼多病嗎?”紅寶石公爵看向蘭斯。

蘭斯覺得自己就像是在被一個惡鬼來回審視著一樣,紅寶石公爵恨不得吃掉他的每一塊肉。

“他總是暈倒,總是虛弱的,但在那所有的情緒裡麵從來都沒有激烈的痛感,還有愉悅,為什麼愉悅呢?因為虛弱所以被疼愛嗎?因為享受了那麼多的愛意和資源嗎?”紅寶石公爵緩緩地問道。

“不……我沒有……”蘭斯蜷成一團,燈光還打在他的身上,讓他無處遁形,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紅寶石公爵全部都察覺到了,他的那些虛偽,那些心虛,因為愛而產生的驕縱,可是紅寶石公爵在這之前從來沒有說過!

真相被擺出來的時候紅寶石公爵和蘭斯的對質已經沒有什麼人關注。

伊斯塔露看起來已經徹徹底底失去了理智,但是東境公爵還是冷靜的——而且深海種完完全全在蘭諾的領域裡麵。

所以他們能夠感受到蘭諾是那麼的平靜。

可是姬烈陽不會明白,就好像紅寶石公爵一句又一句道出來所有他不願意承認的真相的時候,他才終於有了那麼一點點的清醒。

很多很多他不願意回想起來的記憶在這個時候劃過腦海之中,哪怕他不想去看,可是就像是強迫著自己一樣他不得不回想起來。

那隻是一個普通的王庭的孩子而已。

他柔弱的王在他的懷裡哭泣著,蘭斯還那麼小,他那麼可憐,隻有一點點的樣子,像一株隻能攀爬在他身上的藤蔓。

至於蘭諾,大概是野草吧。

所以他的病隻可能是假的,隻可能是謊言,姬烈陽確信於這件事情,於是他毫無顧忌地傾瀉著自己的龍威,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蘭諾。

不要玩弄這些心機。

你無法和他相比。

他認定了蘭諾的話不可能是真的,也認定了蘭諾的嫉妒和貪婪。

這樣的想法他已經堅定了許多年,一直到不久之前依然如此,他從來……從來都沒有聽過蘭諾的任何的解釋。

他怎麼會疼呢?他為什麼會疼呢?

因為……他才是真正的王嗎?

在姬烈陽將蘭斯護在自己的懷裡的時候,在他一心一意嗬護著蘭斯,在他對於蘭諾充滿了自己的偏見的時候,蘭諾磕磕絆絆地成長著,在他不講道理的針對之下也依然……依然閃閃發亮。

其實那樣的病症蘭諾並沒有重複很多次。

第一次的時候他還會帶著有幾分不明顯的期盼的眼神為自己解釋。

但來自於靈魂的痛感本來也不是蘭諾能夠解釋清楚的,所以姬烈陽也隻記得蘭諾抬眼看著他,然後一字一句告訴他:“我沒有。”

信與不信本來就由他自己,而姬烈陽選擇了不信任,在這個前提之下所有的偏見一日又一日加深,到後來蘭諾再也不願意對他解釋,剩下來的隻有死一樣的平靜。

他再也不說疼,再也不懷有任何的期盼,他漸漸失去一切,留下來的隻有冷靜。

他知道蘭諾是想過要求死的,但他還是不信,還是不願意,他對蘭諾說……

那句台詞姬烈陽不會忘,也不可能忘記,他是如此的堅信著——

而就在不久之前,蘭諾告訴他。

“一直到這一生的儘頭,我都不會忘記。”

“不用擔心,這頂王冠如此的沉重,我當然會把它還給你們。”

是啊,王冠是如此的沉重,蘭諾前半生所有的痛楚都由此而來,姬烈陽更不願意承認的是——這當中又有多少是他加在蘭諾身上的?

如果他沒有那些偏見,如果他能夠早早地認識到蘭諾的病,那麼是不是,他能夠早一點找到他們真正的王呢?

這個可能性似乎讓他的靈魂也跟著躁動了一番,然而軀殼就像是和魂靈也分離開了一樣,有那麼一瞬間姬烈陽忽然明悟了,現在的他就像這幾日的蘭辰一樣。

“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姬烈陽仰頭看向蘭諾,他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來更多的卑微的姿態,也許跪下來會更好——但跪下來有用嗎?他現在殺了蘭斯,會有用嗎?

他知道答案的。

而姬烈陽又問了一遍。

“為什麼呢?”

於是蘭諾還是那麼平靜地看著他,甚至還有一些疑惑,他知道姬明玉抖落出來的事情會是姬烈陽無法接受的,但是姬烈陽並不至於如此,現在看起來好像做錯事情的是蘭諾一樣。

他也隻好問道:“你會相信嗎?”

姬烈陽沒有說話。

他還是沒有動,可是明明那道身影看起來如山一般無法摧折,現在卻又好像是在搖搖欲墜的傾塌的邊緣一樣。

蘭諾不是沒有解釋過,不是沒有坦誠過,也不是沒有期待過,他明明擁有過那麼多的期待,可是他都做了什麼?

所以他再也得不到任何的信任,所以在王冠第一次重歸蘭諾手中的時候,蘭諾其實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而他的選擇是邀請了當時在星際戰場上的人類聯邦和精靈帝國的人,他要他們做一個見證——證明他並沒有覬覦聖龍的冠冕,證明他沒有嫉妒也沒有貪婪。

他的確沒有,本該屬於他的他也不要了,如果不是紅寶石公爵和姬明玉一定要瘋一場,那麼姬烈陽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姬烈陽似乎是該怨恨姬明玉的,但沒有恨,姬烈陽甚至有一些詭異的感謝這個他從來並不喜歡的晚輩。

愧疚幾乎要將他淹沒,但姬烈陽自己也知道這並不夠,隻是愧意一點也不夠,他想過的所有的彌補的方式,那些他給過蘭斯的權力地位財富……全都不夠。

可他是知道蘭諾的,他一直都知道,在他對蘭諾充滿偏見,覺得蘭諾充滿了那些他不喜歡的品格的時候,他也是一直都無法從蘭諾身上移開自己的視線。

所以他也應該知道……

姬烈陽無力地垂下了頭。

“我會承擔……我應該承擔的罪孽。”

他將迎接這場審判,他知道自己有罪。

然而蘭諾並沒有回話,在這個時候控場的還是姬明玉。

“這就夠了嗎,黃金之王閣下?”

姬明玉笑吟吟地掃過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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